被李玠这么一问,阮蘅她哪里还是说出一个字来,怎么说都是错,倒不如什么也不说,可二人维持着这一姿势,着实难耐,不说话便让她觉得愈发尴尬。
正当阮蘅要攀上他时,李玠突然深吸了一口气,起了身松开与她的禁锢,侧躺在一旁,几乎是咬着牙道:“好了,早些睡吧。”
阮蘅慌忙否认,“不是的, 才没有,只是她堂姐出嫁时她无意间听见的,而后又与我说的……我不知真假,所以……”
“所以便来问我?”李玠险些被她气笑,可如今二人的氛围却不由他。
这叫阮蘅不由发蒙,他这是何意?
“阿玠……”
“嗯,我在。”分明还是原来的李玠,分明还是原来的声色, 阮蘅也不知是她迷醉的缘故还是他本就如此, 她只觉得李玠将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宣泄而出,他的每一处都在叫嚣。
可李玠脸色还是很难看, 阮蘅一时间也不知是否是自己说错话了。
只见李玠蹙着眉,将眼底的深邃化作阴沉, 几乎是嘶哑着声道:“你与她平日里就是谈论这些的?”
阮蘅从未历经过这些,即便她知晓他的温柔,可她还是不由发颤,于李玠松开她让她喘息的间隙,她微微推开了他,“谢三说, 会……会有些疼, 真的吗?”
见李玠脸色有些变, 阮蘅慌忙接话, “不是……我不是怕疼, 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阮蘅只觉得陷于沉浮之中, 整个人都不知身在何处,酒香肆意,醉得她浑身发软。
“啊?”好半晌阮蘅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以为她与谢渥丹往日就会谈这些没羞没臊的话吗!
他不想碰她,不是因为她还小,而是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愿让她深陷他的这趟浑水,他如若未曾碰过她,她到时便也不会难于改嫁。
李玠垂眸,只是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声,“我说了,你还小。”
她起身也不是,继而躺着也不是,想了想,只得戳了戳他的胳膊,轻声唤着他,“阿玠……”
李玠动了动,并未作答,背对着她似乎是极其艰难地压抑着什么,“这两日你过于疲倦,还是歇息下吧。”
方才分明还情动至深,先下却毫不犹豫地抽身,阮蘅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有些不是滋味。
“你知晓那你为何……”
“你还小。”李玠转过身来,将她腰一搂,小心翼翼置于床榻内侧。
“我不小了。”阮蘅怎能不知李玠口中有多少真话多少假话,她死死盯着李玠深藏恸色的明眸,面色微沉,“你是不是还想着给我留后路。”
阮蘅心中有气,一把搂住他,几近将他死死禁锢住,“给我个孩子吧。”
李玠面容上的冷静渐渐被撕裂开,他深眸不见底,暗流涌动,方才压下悸动的又蠢蠢欲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阮蘅缠了上去,“我说我想要个孩子。”
李玠别过脸去不看她,“你都还只是个孩子。”
阮蘅捧着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我怕你万一想丢下我……若我一人还不足以成为你的牵挂,两个人总成吧!你总不会不己的孩子长什么模样吧,是个女孩还是男孩,眉眼像你多一些还是我,待他开口时,是先唤阿爹还是阿娘。阿玠,这些你都不?”
李玠看着她,缄默不语,可眼尾的深沉似要蚀骨噬心。他知晓,他还是输了,输得彻彻底底,阮蘅将他留有的最后一丝余地剥得一丝不剩,她不愿他替她留下后路。
“阿蘅。”他将自己覆在腰肢的手缓缓收紧,“你可不能后悔了……”
阮蘅后腰一紧,自下而上传来酥麻的感觉,将她的理智一丝丝剥夺,“不……不后悔。”
李玠轻笑一声,覆了上去,“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阮蘅一时被这个问题难住了,男孩还是女孩……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事儿啊。
可李玠哪里还给她思索的间隙,不等她回答,便将她禁锢于他的杜康气息中,轻触着她的耳垂,“我都喜欢。”
“阿蘅,我其实并非你所见的那般大度。”他微微启唇,咬了上去,“你的孩子只准与我姓。”
阮蘅抬眼,撞进他双眸,他眼中的汹涌如逆流翻涌而来,势要将她湮没,她怔神,“好……”
满眼的媚红娇态,一室的旖旎娇柔,如红丝缠绕,将二人束缚,于醉生梦死间沉浮。
……
因顾着阮蘅第二日还要照顾院中病患,李玠极为克制,可即便如此,翌日日上三竿之时,阮蘅才幽幽转醒,满身的酸痛与倦意,让她根本不想动弹。
看着倚在床榻旁的某人,阮蘅有些意外,“你怎的还在这儿?今日没有公事?”
开口时阮蘅才发觉嗓子喑哑得不像话,她难受地咳嗽了两声,李玠见状,递了一杯水过来,阮蘅没接,只是死死盯着他,满是控诉,“都怨你!”
李玠将茶碗递到她嘴边,让她就着他的手饮了几口。茶碗被摆在一旁,李玠坐上了床榻,拉过她的手,给她轻揉着,阮蘅酸得倒吸一口凉气,待这阵子酸劲儿过去,
“昨夜也不知是谁后来缠上我的,醒来倒是怨上我了。”李玠浅笑,“都说姑娘家的总爱翻起脸来不认人,我原本倒是没见过,如今是全然尽信了,世人所言果真不假。”
“你——”阮蘅羞得将自己埋进枕间,“你别与我说话了,我如今不待见你。”
李玠不怒反笑,将布衾又给她掖了掖,“瞧着应当也未有什么不适,我也放心了,不过若是还累,你就再睡一会儿,我还有事处理,得夜里再来看你了。”
阮蘅哪还有别的心思,探出头来,“你是不是要走了?”
她眼中失落,李玠看了也有些于心不忍,可终究也没瞒着她,“是,今夜就要走。”
阮蘅眼中的希冀这便渐渐淡了下来,“今夜啊……”
他说两日还真是两日,一刻也不耽搁的。
“是。”李玠抚着她的面庞,“夜里出城,铁骑军不易察觉,若今日不走,又得多耽搁一日,城中药材几近耗尽,已等不起了,而我亦想早去早回,将你一人留在这儿我也不安心。”
阮蘅心口似被一块重石积压着,沉闷地喘不上气来,“哦,我知晓了……”
分明成亲才没几个时辰,就又要分离,这世上怕是再也寻不出第二个比她凄惨的了吧。
“你可别自顾走了,我还要与你道别的,若我在忙,你也差人来与我说一声。”在她看来,生怕不舍而悄无声息地离开是最不可的,既然要走,那就好好分别,也不至于心中留有遗憾。
“好。”李玠欣然应下。
阮蘅没有再去看他,只是待闭门声传来,她才起身,如今于他们二人来说,儿女情长是最为奢望的,待天下太平,他们才能寻得那一方安定,他在外谋划,她在此也该尽她所能。
可即便告诉自己不该多想,她也难以沉下心来,几个时辰里拿错了好几回药碗。
“郡主。”
听见有人唤她,阮蘅这才抬头,见榻上的妇人正一脸慈蔼地看着她,“帕子落在地上了。”
阮蘅低头,这才发觉手上空荡荡的,她慌忙捡起帕子,装作无事发生。
“新娘子就该高兴些,别成日为了我们愁着愁那儿的,这几日就见你忙进忙出,哪里有歇下的时候,既然才新婚,就先将我们这儿的事放一放,也不差这一两日的。”
阮蘅见妇人如此说,也未开口反驳,李玠出城之事隐秘,不可让太多人知晓。
“十多年前,我见过郡主。”
“嗯?”阮蘅讶异。
“那时你还只有那么大。”妇人比了比手,不过是个婴孩模样,“侯爷常抱着你在府外走动,根本舍不得撒手,见人就夸赞你。我们蓉城之人都在说,这若是唤作旁人,府中没个儿子,怕是也不得待见这女儿了,侯爷倒好,添了个女儿比有儿子还稀罕,夫人是个有福气的,郡主也是,这遭了难,郡主躲了过去,如今也长得这般大了,若是侯爷知晓,自是欣慰的。”
隔间的另一妇人听到了她这话,也忍不住开口,“十多年前蓉城就是个破败的小城,是侯爷让我们过上好日子的,如今不幸遭难,亦有郡主出手,我瞧着,这蓉城便是有菩萨庇佑的。”
“就是,先前去庙里,大师说这年我们家会遇贵人,这等着等着却不料等来了天花,本不做他想,听天由命去了,却不想这贵人竟是献王与郡主,如今献王还许我儿去国子监读书,我瞧着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阮蘅这才想起这位妇人便是先前在药铺外遇见的那位,听得旁人这般夸赞李玠,阮蘅心中自是欣喜。
妇人双手合十祈念,手心似乎还紧合着什么,“保佑这瘟病快些过去,保佑众人都平平安安的。”
阮蘅疑惑,“这是什么?”
妇人摊开手,手心躺着一臂钏,可细瞧似乎又不是普通的臂钏,像是丝线编成的。
“这是青丝结。”妇人见阮蘅对此有兴致,便递给了她瞧。
阮蘅拿在手里看了又看,不由讶异,“这是……您的青丝所制?”
妇人颔首,“是,这是给我家那位编的,他前两日也来治天花了。他平日里身子不大好,如今也不知如何了,我想着缠一青丝结给他,可保平安。”
“这东西可比平安福灵验,用女子的发丝结成,送给自己的夫君,若他负你,那就是要万劫不复,不过若是二人恩爱,这青丝结是可替他挡灾祸的。”
阮蘅原本也未放在心上,可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不由怔住,“可替他挡灾祸?”
“是啊。”妇人指了指青丝结,“这都是菩萨看着的,心诚则灵,我每一回结完发给他,免不了要发热咳嗽病上两日的,听老人们说,这都是被菩萨们记下了的,可因而会更加灵验。先前有一回他与友人去山上拾柴,突遭大雨,几人落下山坡没再回来,就他,因为不慎将青丝结落在后山了,早一刻钟折回去寻了,这才躲过一难。有些事啊,遇着多了,不信也都信了。”
阮蘅细细听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青丝,“结青丝……难吗?”
妇人笑着应道:“不难,若是你想,我教你,你一姑娘家的手脚麻利,两时辰就好了。不过这得剪去一缕,就看你愿不愿了。”
“愿意愿意。”阮蘅连连点头,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若能替李玠挡灾,别说一缕青丝了,即便满头青丝她也不会舍不得,青丝没了,等过些年再长出来就是了。
妇人看着她,不由感叹,“献王殿下娶了郡主,还真是好福气。”
阮蘅笑而不语。
直至屋内都燃起了火烛,阮蘅才堪堪将青丝结完,第一回做手生,虽有些蹩脚,可还能瞧出是个青丝结,阮蘅兴冲冲回了主院,可院中漆黑,显然并未有人回来,阮蘅不由有些失落。
她站在院中等候,不时张望,想让他在进院中时第一眼就能瞧见她。
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阮蘅果真听到了脚步声,她走上前去,欣喜地唤着他,“阿玠!”
可来人并未回应,只是步子愈发急促,直至站在面前时,阮蘅才依着月色认出他来,“青禾……”
不知为何,阮蘅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还请娘娘恕罪。”如今二人成了婚,青禾自然也跟着改了口。
阮蘅身子有些发冷,“你这话何意?”
“王爷说,他怕是要食言,不能与姑娘道别了。”
阮蘅死死攥着手中的青丝结,“我不是与他说过吗?走时再来见我一面,他这般都等不及了吗?”
“姑娘莫要责备王爷,王爷也是无奈之举。方才才收到消息,皇上又派了一千铁骑军来死守城门,估摸着一盏茶后就能到城门外,殿下若是此时不出城,日后怕是难了,如今殿下已前往南城门,已赶不上回来与娘娘道别。”
窗外疏影缠绕, 映在窗柩前,绘成斑驳,清冷的月光散落在床榻前, 将榻上的嫣红映衬得愈发娇艳。
阮蘅坐起身,将身子前倾探了过去,不免委屈,“阿玠,这是我们新婚之夜。”
“嗯。”李玠只淡淡应了一声,“我知晓。”
阮蘅青丝散乱,因他食髓知味后的一发不可收拾,她本就娇小的面容愈发俏若春桃,眸中微漾,氤氲起层层醉态的雾色,媚态难掩,李玠看向她的神色愈发深邃与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的迫切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