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肯说实话!”阮远征已被气红了眼,“来人,给我将她拖进府里,家法伺候,看她招不招认。”
一众婢子小厮战战兢兢,不敢上前,这如何使得,二姑娘还身上有伤呢。
谁都没想到,一直沉默寡言,软弱无能的聂氏开口说了话,“如今也只是人家的一面之词,您为何就不肯听阿蘅解释一番!阿蘅性情洒脱,可她并非是不知分寸之人,妾身信她不会做出此事。”
“并非不知分寸之人?”阮远征指着朱鸿宝正色道:“没瞧见人都上门了吗?这能空穴来风?阮蘅,我再问你一回,你究竟有没有与人做……苟且之事!”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
很显然,阮盈与朱鸿宝达成了共识, 阮盈想借此毁了她,而朱鸿宝想借阮盈之力全了他那肮脏的心思。
朱鸿宝望着阮蘅那张侧脸,垂涎欲滴,“阿蘅, 日子我都定好了,下月初七, 乞巧节, 是为黄道吉日, 我们可于那日成亲。你放心,待你嫁入我们朱家,我定是日日将你捧在手心上。”
阮蘅正要解释,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她只觉得眼前此人万分陌生。
这就是她的父亲,从不论真相,也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指责她,他似乎从开不愿意信她,在他眼中,她当真就是毫无操守之人?
还不等阮蘅说什么,阮远征一声厉喉, “荒谬, 阮府从未与朱家结亲,何来的黄道吉日, 你若是再多说一句, 信不信我将你打得满地找牙。”
阮远征回身看向阮蘅,眼中是不可忽视的鄙夷与失望, “我阮家养了你,你却尽是给我们阮家丢人!一次两回的,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不要脸面,我阮家还要!”
如今还不到时候, 以免打草惊蛇, 阮蘅不敢轻举妄动。当务之急是处理了朱鸿宝这祸害。
“老爷!”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三五成群的低语议论,望向朱鸿宝的神色也转变了些许。
朱鸿宝一见事情对自己不利,狠狠咬了咬牙,剜了阮盈一眼,转身推开人群离去,“你们不就是见我一人所以好欺负吗,待我回去将父亲请来,看你们认不认。”
“给我将她关进祠堂!”老夫人一声打断了阮远征的话,厉声决然,不容置疑。
“祖母。”阮岑一愣,本以为老夫人会替阮蘅说话,却不想她也要处置阮蘅。
“好了。”老夫人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她忽视阮远征的怒意,转身向府内走去,“我说让她跪祠堂便跪祠堂,谁也不许进去看她。”
“我这一把年纪了,虽派不得什么用场,可与太后娘娘还是说的上话的,明日我就递上宫贴进宫一趟,再寻一日请上令尊令堂,我们一道明面上把此事说开,我们阮家行得端坐得正,不怕不占理。”
朱鸿宝听得“太后”二字,吓得险些腿软,他只不过是想弄个女人罢了,要是真捅到太后那儿去,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一回事了。
阮岑一听老夫人的一席话,立马会意,指着朱鸿宝咄语:“就是,朱鸿宝,是个男人承认昨日赌输了五千两银子又如何,你竟然还假意说是给我阿姐奉上的小礼,我呸,昨日去巫山的人你们随手拉个问问,瞧我是不是说假话,你这人龌龊不堪,还肖想我姐姐,你以为靠你一面之词就能染指了吗?”
脸面他要,阮蘅他也要,愈发得不到的,他愈要争抢来。
阮蘅正想说什么,老夫人嗔了她,“闭嘴,你给我去祠堂跪着!”
阮蘅默叹,没再说什么,被人搀扶着往祠堂而去,这才多久,她又回去了……
众人也猜不透老夫人对阮蘅究竟什么态度,见老夫人亲自将阮蘅送去祠堂,愈发疑惑了。
“祖母……”
“躺下。”
祠堂只阮蘅与老夫人二人,阮蘅一进祠堂便见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褥子,眼眶微红。
“伤还未好,先在这儿修养,阮松与那朱氏之事还未过,你依旧是众矢之的,你父亲若是真要责罚你,你在祠堂他也动不了手。”
“祖母……”阮蘅猛地咳了几声,以至于喉部愈发撕裂疼痛。
“快别说话了。”老夫人赶忙过来解开她颈部敷好药的细布,见阮蘅要挣脱,她厉声,“莫要动,祖母瞧瞧!”
阮蘅没有再挣扎,随了祖母去,她就算不瞧都知道,她脖子上的掐痕会有多触目惊心。
待细布落下,老夫人的面色都沉了,方才在府外就见阮蘅一直捂着脖子咳嗽,定有异常。
果不其然,青紫色的痕迹斑驳,可想而知那人用了多足的劲儿,又多想置她于死地。不必问,老夫人也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待阮松醒后,我会好好处置他的。”
“祖母。”终是在这一刻,阮蘅心有余悸,难掩惶恐,“若是他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呢?”
那她就是杀人了……
老夫人轻抚着她,“不必担忧,此事祖母会有定夺。”
“祖母。”阮蘅仰面望着面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终是问出了一句藏在心底许久的话,“你为何对阿蘅那么好?”
自回京后,祖母便事无巨细处处优待她,不论出了什么事,不论事情真假,祖母都毅然站在她身后,从不过问对与错。
好到让她有些心慌。
老夫人眸色中异样一闪而过,神色变幻过快,阮蘅来不及捕捉什么,只听老夫人嗔怪道:“你这丫头,对你好还不成?我日日喊打喊骂,你就乐意了?好了,你在这儿待着,我让人守在外头,你好好修养,姑娘家的别落下病根。”
“好。”伤口未愈又添新伤,阮蘅疼得紧,缓缓躺下。
老夫人走了出去,看阮蘅乖顺躺着,这才合上了门。
她目光深邃,脸上的笑意愈渐淡薄,无人听见低声呢喃,“是我们阮家亏欠了你。”
……
正如老夫人所言,阮远征并未再来寻她,相必是阮松伤势极重,他来不及顾及她。
聂氏偷偷送了膏药与吃食来,在祠堂外嘱咐了她几句,生怕被人察觉便匆匆离开了。
从前阮蘅最怕待在祠堂,总觉得这地方阴气过重,夜里睡不踏实,可如今她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即便夜里熄了火烛,她亦能心平气和躺着。
如今她被锁在祠堂出不去,既来之则安之,朱鸿宝之事也只能待她出去后再解决。
阮蘅累了,闭上眼不过须臾,便睡了过去。
她自是不会知道,祠堂的雕窗微启,一道身影翻身入内走到她身旁。
见阮蘅小小的身子锁在祠堂角落的被褥上时,他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她刚回府,阮家人就让她睡这种地方?
可瞧阮蘅睡得一脸安然,他亦无奈,想必这也不是第一回,她习惯了。
见她安好,他欲转身离去,只听阮蘅猛烈地咳了起来,声色喑哑带着粗气,不似平常。
待咳嗽声渐弱,他转而凑近阮蘅,俯身往她脖子上摸去。
谁知地上的人儿似受到了刺激,浑身一缩,疼得闷闷嘶了一声。
依着窗外的月光,他这才看清她脖子上的淤痕,紫青色纵横,赫然是一双手印!
那日就算是他失控下的手都未有这般痕迹,却不想时隔一日她却又遭此伤。
他从怀中摸出一瓶药,细细在她脖子上涂抹,突如其来的凉意惊得阮蘅又是一颤,口中轻喃,“银春,轻点……疼。”
他的手一顿,待阮蘅呼吸声平缓后才又细细涂抹起,动作比方才轻缓不少。
丝丝冰凉缓解了隐隐的刺疼,阮蘅舒服地哼了几声,侧了身,将手伸出来,神智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银春……手指也疼,揉一揉。”
祠堂外,青云一面查探着祠堂四周的异样,一面又注意着祠堂内的动静。
王爷亲自给阮二姑娘上药已让他目瞪口呆了,这会子阮二姑娘得寸进尺,自家王爷还真就在一旁坐下,细细替她指尖上药。
他倒是纳闷了,昨夜在巫山王爷与阮二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今夜王爷才安排完毕诸事,就径直来了阮二姑娘这儿。
李玠替她掖了掖被角,将她的手藏在其中,突如其来的暖意让阮蘅舒服地翻了一个身。
李玠起身,合上她身侧的窗,将温凉的月色关在院外,“阮蘅,这是最后一回了。”
待所有月光都被挡在祠堂外后,整个祠堂才真正沉寂下来,徒留一抹残余的杜康,不留踪迹。
“人呢?”
青云低声,“王爷,人已抓来了,就在城西的五巳巷子里,他方才去了酒肆,在回府路上被截下了。”
“嗯。”
青云咋舌,朱家原本离京也就罢了,这朱鸿宝突然折返还闹了这么一桩事,是生怕朱家的命数太长吗?
“将他腿断了。”
青云小心翼翼道:“王爷,是断左腿还是右腿,亦或是两条腿都断了?”
李玠淡淡瞥了他一眼,眼底尽透薄凉,“断了中间那条。”
“本王亲自去。”
一阵风拂过,青云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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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去巫山之人中, 除去她们阮家兄弟姐妹七人,单单小厮婢子就还有二十多号人,要从中找出害她之人并不简单。
阮蘅心中明了,老夫人这是有意包庇她,只要她入了祠堂,阮远征便不会再动用家法,朱鸿宝再闹事也闹不到她跟前来。
“对了。”老夫人步子一顿,望向那跋扈之人,“朱公子还是请回吧,令尊令堂可知晓你今日做的这荒唐事?我阮家虽基业不深,可家风纯良,家中姑娘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你若是昨日与阮岑有了争执冲突,那便与阮岑私下解决,我不会多问,可你如今将这脏水泼到我孙女身上,我就不会坐视不理!”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