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疼得身子抽搐,“水……雨水。”
阮蘅本就揪着心,可谁知那孩子继续道:“地上的水。”
那孩子腹痛,大哭道:“说了, 我说过了,就吃了馍馍,喝了水。”
水?
阮蘅脸色一变。
“孩子们今日吃过什么没?”
几个妇人看着自己孩子痛苦不堪的模样,男人又不再身边, 急得在一旁直哭。
“那你们呢?”阮蘅又转而问向另两家,可得到的回应是今日孩子还来不及吃东西。
所谓病从口入,阮蘅常听余鸿才说起这句话, 所有事总不会没个起因, “再仔细问问孩子, 只要入口的都告诉我。”
阮蘅也被哭得心烦意乱的, “先告诉我孩子们究竟吃了什么?”
有一妇人抱着孩子低声安抚,与阮蘅道:“没吃什么呀……我们还能吃什么,每日都是薄面与馍馍,平日里吃了皆无事,怎可能就这日出了岔子。”
几个孩子皆面色惨白地说不出话来, 缩在地上打滚, 连病状都是一致,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几个孩子并不是一户的,甚至家中相距有些远。
几家人这才又安抚着孩子, 开始询问, 可孩子闭口不言, 急得那妇人打在他身上,“你这孩子, 怎么就这么死倔呢,问你也不说。”
阮蘅跑回了四喜家,见谢元睿站在里屋,方才不知与李玠正说着什么,可她无暇顾及,提起竹篓看了李玠一眼,“铺子里有事,我得先回去了,你好好养伤,谢大哥,你顺道与我一同回城吧。”
谢元睿觑了李玠一眼,“好。”
那妇人见状,又气得想打他,可见他难受又下不了手,直抱在怀里,“乖乖,不疼了,阿娘给你揉揉。”
阮蘅走到另两个孩子身旁,询问道:“告诉姐姐,今日有没有喝过地上的雨水?”
孩子们委屈不已,哭得更为撕心裂肺,在阮蘅的目光中毅然点了点头。
阮蘅看出了她们的心思,“放心,我不要你们银子,先救孩子要紧。”
阮蘅拉过四喜,“四喜,你先将你婶子们带去马车,我立马就来。”
“好。”
他再回头时,阮蘅已经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献王殿下,她不该活着这模样的,不是吗?”没等李玠回应,谢元睿便跟着走了出去。
里屋陡然沉寂下来,只剩下李玠一人的气息与摆在一旁已经凉透了的清粥。
“青云。”
“属下在。”青云从隐匿之处现身。
“铺子究竟发生何事了?”
“属下方才见阮姑娘带着几个孩子回城,远远瞧着似是病着了。”
李玠拧了拧眉,挣扎着坐起身来,青云一惊,赶忙来扶他,“王爷这是做什么?”
“让人备马车,回城。”
青云自然不愿了,“王爷,你这伤……”
李玠坐起身,似是躺得有些久,不免有些晕眩,他闭着眼稳了稳,“放心,还死不了。”
……
回了铺子,阮蘅拿了药先稳住了几个孩子情绪,待余鸿才来时,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师傅,你快来瞧瞧。”阮蘅将余鸿才带去了后院,一路上她手都在发颤,“孩子们喝了地上的雨水,如今腹痛难忍,我学识浅薄,瞧不出是什么问题。”
余鸿才满是疑惑地看了阮蘅一眼,“这是怎么了?不过是腹痛,小病罢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没……没什么,师傅你先去看看。”
余鸿才没再多言,往后院走去,阮蘅快步跟上。
没有人瞧见,阮蘅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她很慌,慌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因为她方才想起,前世蓉城瘟疫之初似乎就是接连下了几日大雨,而后天灾频发,死了不少人,死尸成山,染了蓉城的河流,有沿河的百姓喝了水染了瘟疫,于是瘟疫肆虐一发不可收拾。
所有的起因都不过是因为这场雨。
阮蘅站在一旁,看着余鸿才给几个孩子诊脉,她帮不上什么忙,只得递一些药材。
可她的异样还是没逃过余鸿才眼睛,他沉了脸,“今日这是怎么了?你出去吧,替我将药熬了。”
“好。”阮蘅走到屋门口又折了回来,“师傅,他们如何了?”
“没什么事,应当只是那水不干净,吃了腹痛,吃两贴药就好了。”余鸿才嗔了那几个孩子一眼,“日后莫要贪嘴了,不是什么都可以吃入腹中的。”
孩子的母亲感激不已,险些就要跪下了,“多谢大夫,我们往后会留意的,只是家中贫寒,这吃饭过日子都成问题,平日里孩子就是捞着池水喝,也没见出什么岔子的。”
“守着孩子吧。”余鸿才无奈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走了出来,见阮蘅熬着药微微失神,他轻咳了声。
阮蘅转过身,“师傅。”
“究竟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可是献王身子出现了问题?”
阮蘅摇了摇头,过了片刻才缓缓道:“师傅,你还记不记得我先前问过你,天花可有法子治?”
余鸿才点了点头,“记得,怎么了?”
阮蘅深吐了一口气,“我有些怕,怕这雨带来灾难。”有些话她不敢与余鸿才说,半真半假道:“我前两日做了一个梦,梦见这雨足足下了四五日,洪涝将至,死伤无数,而后蓉城成了一个瘟城。”
阮蘅听四喜说的话,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腹痛,可在见到几个孩子的模样时,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念想呼之欲出,可阮蘅不敢再想下去,她站起身,“这里没有药,我来回太耽搁时间了,要不先将孩子们送到铺子里,我让我师傅再瞧瞧。”
那些妇人面面相觑,有些犹豫。
阮蘅心一紧,俯身询问那孩子,“告诉姐姐,你喝的是什么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