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美了!
她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让萤火虫停留在手中。
“道韫,你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谢道韫收回了手背在身后,脸上的微笑转瞬即逝。
前方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而这个男子,就是他的夫君王凝之。
“你……”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怎么样?喜欢吗?”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王凝之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自嘲地笑了笑:“对不起,我身为你的夫君,还是在丫鬟的口中才得知你最喜欢的是夏日夜里漫天飞舞的萤火虫。”
“这萤火虫是夏日里才会有的,为什么你现在会……”
话还没说完,王凝之的手就搭在了她的双唇上,目光温柔:“道韫,为了你,别说是萤火虫,即使你想要整个世界,我都愿意给你。”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这是他整整准备了三个月的结果。
听到这样的回答,谢道韫的目光飘向了飞舞的萤火虫,轻声道:“我要这全世界做什么?”
下一秒,王凝之将谢道韫拉入了怀中。
“你……你做什么?”
谢道韫觉得今天的王凝之和以前大不相同,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她离开他的怀抱,但是越挣扎却被抱得更紧。
“道韫,我知道你不喜欢自主意识被剥夺,知道你更不喜欢这种门当户对,如果你不想受束缚,我可以立刻放弃士族的身份,从今以后,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与你一起,粗茶淡饭也好,闲云野鹤也罢,我的世界,只要有你一个就足够了。”
谢道韫心中升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过她还是低声问道:“你……今天听到了我和叔父的谈话?”
闻言,王凝之轻轻地放开了她,点头承认:“是。”
“你不怪我吗?”
“怪你做什么?今天得知你的感受,我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谢道韫回道:“你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真是傻瓜,士族的身份岂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且不说整个朝廷是王谢两家的天下,就算是普通的士族,也不可能由自身的意放弃。
“道韫。”王凝之又拉住了谢道韫的手,轻触在自己的脸颊上,“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自己在做什么,自从遇见你,我的一颗心都在你身上了。”
“你……你说什么?”
谢道韫第一次在王凝之口中听到表达情感的话。
这个人,从来都是谦谦君子,是才华横溢的王家二公子,她一直以为,他和她都不满这个门当户对的亲事。
可是此刻,他颠覆了她对他的所有认知。
原来,他一直对她有情。
王凝之望着谢道韫,目光没有丝毫逃避:“道韫,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我也不希望你可以立刻喜欢上我,我愿意用时间去等,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五十年,我相信,我一定会等到你接受我的那一刻。”
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夜里,异常响亮……
谢道韫望着眼前目光灼灼的男人,有点不知所措。
她对他,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可是如今,有,还是没有,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已是他的妻。
周围的萤火虫还在不停地飞舞,回应着这迟到三年的告白。
“道韫,我做这么多不是让你为难,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罢了,人生短短数十寒暑,我不想让自己留有任何遗憾。”
沉默了片刻,谢道韫抬头,坦言回道:“凝之,三年前我就是你的妻子了,所以,这一生,我只会和你在一起。”
听到这话,王凝之激动得声音都有点颤抖:“道韫,那,你……你的意思是?”
“堂堂书法家王羲之的二公子居然不知道我的意思?难道你之前表现出来的文采都是骗我的?”
“不,我……你让我冷静一下!”
王凝之不敢相信这些话,焦躁地地走来走去,手抬起之后又快速放了下去,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
谢道韫无奈地摇了摇头,笑得云淡风轻:“凝之,谢谢你送给我的萤火虫,我真的很喜欢。”
看着这样的微笑,王凝之愣了片刻,这是成亲三年以来,她第一次对他笑。
一如当时在丞相府见到她时那样,明媚动人。
“道韫,我们……”
谢道韫上前一步,抬手捂住了王凝之的嘴,轻声道:“别说了,我们一起欣赏竹林的夜景吧!这一晚,我会听你一直说到天亮。”
王凝之握住了她的手,掌心中一片温暖。
“好。”
他愿意一直陪着她,不止是这个长夜,还有这漫长的人生。
番外千古共向晚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柳絮飞扬,又到了学子出远门求学的日子。
难得忙里偷闲,梁山伯和祝英台牵着手,依偎在船头,欣赏这春日里的青山绿水。
祝英台笑道:“山伯,多年前,我们在曹娥江渡口相遇,一起同船、同行、同向学,现在想想,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呢!”
“是啊,英台,我记得那时你刚上船就哭,还被王蓝田嘲笑了一番呢!”
“对啊,不过你当时不是帮我解围了吗?所以后来在书院王蓝田一直都和我们过不去。”
“呵呵,是啊,幸亏有初晴在,不然我们不止斗不过王蓝田,更别说这悲剧的命运了……”
想到那个聪慧勇敢的女子,梁山伯脸上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是啊,我们两个欠她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对了,我们去杭州找他们吧!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初晴了。”
梁山伯笑道:“那好,等一下我就让四九备马,我们立刻过去!”
……
此时此刻,马文才和暮向晚策马去了月老祠还愿。
谁曾想到,这个地方一改往日破旧,变得富丽堂皇,香火旺盛。
看到这一幕,暮向晚轻声嘟囔:“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真的”马文才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转身问她。
“看你这么得意,肯定是你干的喽!”
马文才搂住她的肩膀,微微一笑:“当然是我了,毕竟,这个月下老人帮了我不少呢,如果不回报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呢?”
“你在说什么啊?”
听了马文才的话,暮向晚又有种想拔了那个老头子胡须的冲动。
这个老狐狸,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操纵。
她的身份,还有回到现代的时机,这个死老头早就已经告诉了马文才,害得她一点**也没有,被对方吃得死死的。
这个可恶的臭老头!
“你干什么去?”
见眼前的人脸色大变,马文才连忙上前拉住了她。
暮向晚的表情都可以用扭曲来形容了。
“我这就去烧了他的月老庙,这个可恶的白胡子老头,我完全就被他耍着玩啊!”
闻言,马文才手上突然用力,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
“初晴,别白费心机了,就算你现在拔了他的胡须也回不去你的时代了,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这一生,都只能呆在我的身边。”
暮向晚又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明明已经听过太多次,可她还是会脸红。
这个人,明明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冰冷,但是特别会撩,难道她以后的日子都要听这些肉麻的话吗?
转眼瞥见周围人捂着嘴偷笑的目光,暮向晚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她轻轻推了一下对方的胸膛,沉声道:“马文才,你能不能放开我?我不想在这里丢人。”
“哈哈哈……”看到眼前人不同于往常的表情,马文才爽朗地笑了,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的力道恰到好处,“初晴,我真没发现,你居然还会害羞。”
“别说了!”
“那可不行。”
马文才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一点也不想放开。
突然,两人身后传来了悠悠的声音:“二位啊,虽然说这里是月老祠,可是你们能不能顾及一下老头子的脸面呢?”
听到这个声音,暮向晚脸色大变,一把推开马文才,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揪住了那个白发老头的胡子。
“痛痛痛……”白发老人痛得喊了出来,抬眼,一脸不满地瞪着她,“你这个人啊,在千年之后世界已经拔过一次老朽的胡须了,现在又来?这次老朽可没办法再给你一段美满的姻缘了。”
暮向晚的双眼直勾勾地瞪着老头,恶狠狠地说:“哦,原来你真的是月老啊!这么说,我这‘无比美满’的姻缘倒是拜你所赐了?”
老人满意地点点头:“难道你不满意吗?”
“满意你个大头鬼,有你这么出老千的吗?你这叫作弊,作弊!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马文才他能知道这么多事吗?”
听了这话,白发老人轻摆拂尘,瞥向了她身后的马文才,若有所思地轻叹一声:“哎……原来你现在后悔了,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我……你,哼,老奸巨猾的狐狸!”
暮向晚被气得七窍生烟,她只是觉得太不公平了,凭什么一切都在马文才的掌控之中啊?搞得她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看你说的,最后那晚是你自己决定要留下来的,这跟老朽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这个臭老头,我现在正和你算以前的帐,你别转移话题!”
马文才唇角带笑,任眼前的人和白发老人争得面红耳赤。
没想到她嫁给他这么久了,居然还那么不干脆,看来他这个夫君当得实在是不够格啊!
见一旁的马文才正在偷笑,白发老人气急败坏地喊道:“喂,臭小子,你笑什么啊?你不是说,女子应该好好呆在闺阁之中,不宜抛头露面,现在你的夫人这么野蛮,你也不管管?”
马文才宠溺地看了一眼暮向晚,回道:“老人家,谁让我的夫人是当今才女,能文文武,我可管不住她。”
白发老人一脸嫌弃:“咦……亏你曾经还是当朝大将军,堂堂七尺男儿,明明相貌英气逼人,居然是个怕女人的主。”
听到老人挖苦的话,马文才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而是走上前,伸手环在了那人的腰间,笑道:“老人家此言差矣,我马文才不是怕女人,只是,在这世上,能让我如此迁就的,只有云初晴一人。”
“马文才,放开我,你不要脸我还要!”暮向晚挣扎着,想摆脱这个不分场合的混蛋。
“我不要!”
无奈之下,她只好使出了杀手锏,低声道:“你要是再废话,晚上滚到其他房间去睡!”
“那怎么可以?我在马府祠堂娘的牌位前起过誓的,今年一定给马家添个子嗣,怎么能睡到其他房间呢?再说了,我们还要给栎皇子生个小皇妃呢,他已经问过我好几次了,大丈夫言而有信,岂能轻易违背誓言?”
听到这些话,暮向晚脸都绿了,直接回了一个字:“滚!”
这个人,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总是借着这个由头对她提出无理要求,她都快被折腾疯了。
人生确实无常啊!
三年前的她,绝对想不到这个冷酷无常的人私底下会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初晴。”
“云兄,文才兄。”
看到来人,暮向晚上前一步,高兴地问道:“英台,山伯,你们两个怎么来杭州了?贸县的事不用管了吗?”
祝英台笑道:“贸县的事都交给巨伯了,我们专门来杭州看看你。”
暮向晚已经猜到荀巨伯此刻伏案办公的表情了,她赞许地朝两人伸出了大拇指:“干得漂亮!”
白发老人捋了捋胡子,开心地笑道:“哟,这下主角们全部都到齐了,看来今天来求姻缘的男女,运气有点好啊!”
这时,梁山伯问道:“对了,老人家,这里的香火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旺?”
暮向晚叹了口气,指了指身后抱着她不肯松手的马文才:“你问这位仁兄吧,哎,有钱真是任性啊!”
“原来是文才兄找人重新翻修的。”
祝英台笑道:“山伯,上虞曹娥江渡口的月老祠我们也修一下吧!毕竟,我当时烧掉了月老爷爷的胡子,得好好赔罪才行。”
“好,就依你的,我们回去就派人过去修一下。”
看到这两两一对,白发老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哎哟,天呐,老朽这一口牙都要酸没了,真是做孽啊!”
暮向晚没好气地回道:造孽也是你自己作的,活该!”
“呵,你这脾气很大嘛!你难道真的不为什么会选中你来这里吗?”
“我不想听。”
暮向晚直接拒绝,既然她已经留在了这个时代,再听这些因果又有什么意义?
白发老人轻笑道:“不想听就算了,对了,院子莲花池旁长了一棵很大的姻缘树,你们去看看吧!”
马文才轻轻点头,笑着牵起了暮向晚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初晴,我们走吧!”
“好。”
梁山伯也笑着对祝英台说:“英台,那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嗯!”
望着四人的背影,白发老人几乎老泪纵横:“终于圆满了,真是太不容易了,事到如今,老朽也是时候回到自己的位置了。”
烈日当空,晴空万里无云,姻缘树上的红带迎风而舞,在阳光下映照更加夺目,像是在祝福着这世间所有的相爱的男女。
姻缘树下,马文才和暮向晚静静地靠在一起。
“初晴。”
“嗯?”
“我娘曾经告诉过我,如果两个相爱的人名字能永远留在姻缘树上,那这两个人就会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嗯?”暮向晚顿了顿,抬眼望向了马文才,“喂,我说你啊,这么相信你娘说的话,以前真是乖宝宝啊,怎么长大后性格就偏了呢?”
马文才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继续说:“我从小就一直眼睁睁地看着爹毒打娘,所以,我曾经告诉过你,我这辈子最痛恨的事就是男人欺负女人。”
“呵,马文才,你说这话我就不同意了啊,我们认识后,你欺负我的次数还少吗?哪一次不是把我往死里整?”
听到这话,马文才立刻捏住了她的下巴,黑着脸警告道:“你能不能不要破坏气氛?听我说完!”
“哦。”暮向晚摆了摆手,忍着笑意低下了头,“好,你继续说,我不打扰你就是了。”
“初晴,你听我说。”马文才的眼神坚定无比,像是宣誓一般,将她的手握住,然后放在了胸口心的位置,“自从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曾在娘的灵位前发过誓,今生定不会负你!”
时光似乎凝固在了千年之前的这个时刻。
风又吹起了姻缘树上系着的红带,其中两条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两人的肩膀。
“我信你。”
暮向晚回道,她唇角的微笑,像涟漪一样,慢慢漾开……
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这些话,即使不说,她也明白。
听到这样的誓言,不远处祝英台的嘴角也轻轻上扬,侧着头调皮地问道:“初晴,我和山伯今生欠了你这么多,该怎么还?”
梁山伯立刻附和道:“对啊,我也一直在想这个事情,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一直欠别人不还呢?”
“扑哧……”暮向晚笑了出来,抽回了被马文才握住的手,“你们说什么傻话呢?这种事何来亏欠之说?”
马文才的表情变得郁闷无比,因为眼前的人居然去回应梁山伯和祝英台的话,忽略了他。
“可是……”
“别可是了,你们也不算亏欠我。”暮向晚打断了祝英台的话,微微一笑,目光所及之处,是那人漆黑如墨的双眸,“毕竟,因为你们,我也遇到了可以共度一生的人。”
这样的回报,已经足够。
后记:
梁祝凄美的爱情已经被人传承了千年,这几千年来被人们黑的最惨的就是掌管人生姻缘的月老。
对于这件事情,月老也很无奈啊……
终于有一次,月老被同僚算计,喝醉时和对方打了个赌,说如果不帮助梁祝在一起,就永远不会再列仙班。
所以,自己挖的坑,死也要填完。
为此,他用肉身游走人间,想找到那个帮助梁祝的有缘人,历经千年,未果。
在他快要绝望时,事情有了转机。
有一次,他在山上睡觉,结果被一个调皮的小女孩拔掉了胡须。
月老欲哭无泪,他要是这副样子回去肯定要被同僚笑死了,为此,他找了很久那个拔了自己胡须的女孩。
最终,多年以后,他在上虞一间古老的月老祠中见到了那个女孩。
从那一刻,他就决定派这个人去帮助梁祝,谁让她当初一时兴起拔掉了他的胡须呢?
当时他就将手链送给了她,对方没有任何怀疑就接受了。
那一刻,掌控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了……
之后,她又对朋友夸下‘让梁祝在一起’的海口,如果再不成全她,那不是太过于可惜了吗?
毕竟,她这乱承诺别人的毛病和他如出一辙啊!
没过多久,她的魂魄就被送去了东晋。
本来,他只想助她完成梁祝在一起的姻缘,可是自从看到她和马文才的博弈,顿时玩心大起。
如果这两人在一起了,事情是不是变得更有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