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灼的第一直觉便是不好,她心下一沉,差点儿不顾左右诰命,便一个猛子冲了过去。
可她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真是小题大做。
今天这个场合是大年三十,宫中设宴虽然人数众多,但大多数能人武将都在外面随着皇上一同征战沙场。宫里虽然也有不少大内高手,但在这种人数众多之时,保护即将被册封的皇后娘娘,才是第一要事。
想到这儿,白灼再看向散落在帕夏周围的那几个侍卫们,便放松了许多。
可不知怎的,她从昨天晚上开始,眼皮子就一直在跳。哪怕这会儿想明白了这个前因后果,可心底的发慌,却是止不住的。
白灼对身边的绿瑛低语道:“我去殿外透透气。”
绿瑛侧耳对她提醒了句:“别离开太久,这帮夫人们都是冲着你来的。”
白灼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她当然不会离开太久,她只是想要去殿外看看夜空中的各路星辰。毕竟,心底的猜测是做不得数的,她还是觉得用占星术来验证才能放心。
宋今非说得对,占星术要运用到生活中。
白灼摇了摇头,叹息着自己身处皇宫中,竟然还能想到这个家伙。她踏出殿外,凛冽的寒风如锋利的刀刃,一道道地向着她的脸上刺杀了过来。
只是让她惊讶的是,雪停了。
她在心底默默的祈祷,希望从现在开始到新年子时之间,不要再下雪了,否则,我就要真输了。
刚想到这儿,白灼忍不住地打了个寒战。她再抬头去往那昏黄夜空,却发现斗大的填星正低低地压在西边地平线那儿,它牵着着目前苍穹之上天顶位置那儿一颗虚虚的湛蓝色星点,形成了可怕的刑克相位。
填星为大凶,事关生死。
白灼心中大骇,却不敢表现出半分的恐慌。
她回头望去,只见殿内的帕夏一边儿吃着糕点,一边儿跟身旁的哈娜似乎在聊着什么。她俩看起来十分开心。
再看周围那几个侍卫,他们虽然整装待发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紧张,但反观四周,似乎并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儿是可以发动命令,让他们做点儿什么。
白灼双腿开始发软,实在是不知道被这冷风吹的,还是被这天象吓得。
她一边走回殿内,一边在心底默默推算目前荧惑的方位。就连一众诰命夫人们向着她的方向走来,继续说着恭维的话,她也全然没有听见。
吴南洲给她安排的座位让白灼也着实感到奇怪,几乎靠近正前方的皇帝龙椅了。可帕夏的座位却远远地位于众人之末。
白灼就算有心想要靠近,都很难。
她就这么胆战心惊地吃完了晚宴,刚准备想乘着大伙儿散去之时,乘乱接近帕夏。
谁知,几乎所有赴宴的朝廷官员,诰命夫人们,都纷纷来向她作别。虽然他们并没有任何礼拜,但对白灼来说,又是一桩怪事。
临到绿瑛来作别,她悄悄地对白灼说:“我的马车停在朱雀门外,我在那儿等你。咱们等会儿去清雁山祈福阁烧头香去!”
白灼很想拒绝,她深知昨天和宋今非的那顿饭吃了后,今后便不好再相见了。可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绿瑛便离开了,后面还有不少夫人们正等着朝她一一拜别。
直到半个时辰后,白灼才终于脱身,只可惜,帕夏也早回尔雅居了。
吴南洲笑呵呵地对她说:“娘娘,既然这会儿时辰不早了,今晚您就在雍华宫里歇息吧!”
“啊,不用了。”白灼一边向着宫外急急走去,一边打了个呵欠,道:“我答应了家姐,等会儿陪她回去。”
“将军夫人还没离开吗?”
“在宫外呢!”白灼想了想,顿步转身问他:“吴公公,有件事真是太奇怪了。”
“娘娘您说。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即将和皇上大婚的是帕夏公主,为何今晚没有一个人向她行礼?”
“这……”寒风不仅如刀,而且,还像个巴掌,一击击地扇向吴南洲的脸颊,让他被打脸得生疼。
白灼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抬脚继续往前走:“吴公公竟然说话不算数了。”
吴南洲捏紧了手中的浮尘杆,尴尬地赔笑,道:“娘娘,这些达官贵人们的心思,我这做奴才的,怎么能知道呢?我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不去给帕夏公主行礼啊!可能……可能帕夏公主是南疆人,大家怕礼数不周全,坏了规矩吧?”
这个说法,白灼觉得自己并不能苟同。
但她第二个问题,便让吴南洲在这天寒地冻的大年夜里,冷汗顺着脊梁滋溜溜地直流。
因为她说:“是九王爷在宫里的威信比皇上还要大吗?否则,大伙儿怎么不给帕夏面子,反而给我面子了?”
吴南洲偷偷地擦了擦手心里的汗,笑道:“可能娘娘您更面善一些。”
两人沉默地又走了一会儿,直到看见前方的朱雀门,白灼才停下脚步,将刚才心底琢磨了很久的话问了出来:“吴公公,九王爷最近可有什么家书没有?”
吴南洲后脊上的汗珠更多了,他的腰弯得也更深了:“没有。”
白灼最终还是没有跟绿瑛一同去清雁山。
就算她和宋今非的这场比试她赢了,她也不打算再见他了。
虽然心底隐隐地有些遗憾。但面对昨天他毫不掩饰的表露心迹,白灼还是觉得不见最好。
寒嫣早在大宅里炒好了一大盘香瓜子,还准备了好多她爱吃的米花糕,苏子茶。她决定从今天晚上开始,每天都跟寒嫣说一个她在天庭上,听众神仙们说过的小故事。
小故事说一说,吊一吊寒嫣的胃口,没准就能让她放下报仇的心思。
白灼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今天是讲故事的第一天,白灼便说了个天庭小火种笨笨傻傻,一个失误,烧毁姻缘线的故事。
是她自己悲催惹祸,被贬下凡间来赎罪的故事。
“那后来呢?这个小火种在人间帮很多人牵线以后呢?”寒嫣追问道:“她到底是嫁给了那个王爷,还是嫁给了另外那个会法术的公子呢?”
白灼笑了笑,喝了口苏子茶,拍掉手中的瓜子皮,说:“当然是嫁给王爷了,她是喜欢王爷的。”
反倒寒嫣陷入了沉思:“嗯,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小火种喜欢的是另外那个会法术的公子呢?”
白灼:“!!!”
“而且,是从小火种和那个公子第一次牵手的时候,她便喜欢他了。”寒嫣笃定道。
“怎么可能?”白灼急了:“后来那个王爷对小火种那么好,小火种也倾心于他……”
“那应该是感激吧?毕竟小火种在凡间遭遇那么大的坎坷,一会儿要被杀,一会儿又被追杀的。”寒嫣想了想,又肯定地点了点头,说:“而且初到人间,她什么都不懂,突然有个公子就这么吻了她,她当然害怕了。正好嘛,她的救命恩人,那个王爷也喜欢她,她就顺理成章和那王爷在一起了。只是为了掩饰心底对公子的喜欢罢了。”
白灼不懂了:“既然她喜欢公子,为何不跟公子在一起呢?”
“因为王爷对她有恩,而且,这个故事里,那个王爷也是玉树临风的。她来人间,必定想要有个人来给她依靠,更何况,这个王爷,也是她唯一能接近皇上的渠道啊!”
这下就连白灼也陷入了沉思。
两人在书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白灼才尴尬地笑道:“好啦!今天的故事讲完了,明天晚上我给你说太上老君的故事!”
这话刚说完,白灼便在心底默默祈祷:老君爷爷,我发誓,你在天庭里做过的那些丑事儿,我一个都不会讲的,我只讲一些你好玩的趣事儿!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白灼远远地听见了好像在天际之外,似乎有了一声闷闷的雷声。
老君爷爷果然听见了!
白灼催促着寒嫣,说:“好啦!时候不早了,咱俩都回房休息吧!明天大年初一,我还打算去小破屋守着客官呢!”
谁知,两人刚离开书房,踏上回屋的长廊,却见在那夜幕苍穹之上,飘飘洒洒地下起了大雪。
白灼猛地抬头看向昏黄的夜空,不知怎的,心底莫名地有些想哭。
果然还是输了啊!
寒嫣瞧着这空中飞雪,也不住地叹道:“小姐,果然还是宋宗主赢了呢!”
“嗯,这是第三场雪。”白灼苦笑道:“我输了。”
“赌注是什么?”寒嫣问。
“今生不再相见。”白灼紧握着微微颤抖的双手,说。
远处西城门外,突然响起极远的钟声。声声清越,踏着飞雪,直上天边。
白灼探出苍白的,颤抖的双手,伸向廊外,零星雪花落在她的手心里,一丝丝冰凉,带着些许的哀伤。
她冲着飞雪,苦笑着对寒嫣说:“我快嫁人了,明天开始,你别再炒香瓜子给我吃了。”
可寒嫣接下来却没在白灼的脸上,身上看到丝毫她快要嫁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