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白灼每天还在忙着去城西小破屋那儿给百姓们看星盘图,指引姻缘线。
让寒嫣越来越奇怪的是,过年这么多天,来小破屋这里找白灼求姻缘的百姓,竟然比往常还要多。甚至她都不得不罗列出一份清单,制作出一个个号牌,让百姓们拿号排队了。
但白灼心底明白,这一切都是宋今非的手笔。
她不会再问,也不会再去靠近清雁山了。
偶尔看向西城门外,高耸入云的清雁山,白灼也只能在心底深深叹息一番。
她依然在盼着段琮的家书。
大过年的,绿瑛姐收到了冯炽将军的家书,帕夏不仅收到了皇上的信件,还收到了南疆王的喜讯。就连吴南洲,都收到了皇上亲笔写给他的书信。
但是,白灼依然没有收到段琮的来信。
她的心一天天地低落,一天天地失望。寒嫣看着她如此难过,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直到一月末,一名侍卫敲响了白灼住的大宅门,将一封信从怀中摸出来递给寒嫣时,寒嫣忍不住地笑了。
那侍卫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直接问道:“白姑娘那儿有回信没有?”
寒嫣一愣,旋即笑着说:“没有。要不你先等等,等我家小姐看了信后,写了回信再让你带给皇上?她现在还在城西小屋那儿帮百姓们答疑解惑呢!”
侍卫想了想,说:“算了,我得赶紧回去。”
寒嫣站在大宅门外,目送着侍卫上马走远了之后,方才退回大宅,关紧大门。
她盯着手中那封书信,信上那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灼儿亲启”,让寒嫣心神一阵恍惚。
她站在庭院中,四周地面和树木也早已被白雪覆盖。这几天天气不错,积雪已经融化了几分,庭院中的小径她每日清扫,细心打理,扫尽了小径上的积雪,却依然扫不尽心中的积怨。
此时,午后阳光斜斜地照在她的头顶,暖烘烘的。就跟她此时温热的双手一般,没有冻僵。只需稍微轻轻一撕,这封皇上写给白灼的书信,便被她撕开了。
她木然地抖开了信件,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信中所言不多,不过是抱怨白灼为何一直都不给他写信云云。
寒嫣在心底忍不住地嗤笑了一声,心道:小姐都不知道皇上你给她写信的事儿,如何给你回信?
信的中间是段琮一直在猜测白灼不给她回信的原因,其中一点,便提及到:“是不是朕一直隐瞒自己是皇上的身份,所以你不高兴了?灼儿,朕也是无奈。可朕在前几封信里就已经跟你表露身份了啊!”
寒嫣看着这几句话,心中有点儿担忧。
她其实也很怕皇上和白灼大婚之后,两人在床上你侬我侬,将这事儿翻了出来,那到时候,就能发现一切都是寒嫣在其中作祟了。
但是,这种担忧转瞬即逝。
寒嫣觉得,自己到时候来个死不认账就是了。
她继续往下读。
信的末端是皇上段琮告诉白灼,还有十来天,他就要率领全部军马班师回朝了,此番出征十分顺利,这趟回京师就要准备大婚事宜。
信的正文就这么多,可寒嫣猛地发现,在信的反面,似乎还有些文字。
她翻转信件,信的后面只有一行小字:“灼儿,朕想见你,想你想到夜不能寐。朕会提前回来,二月初八那天,朕会独自骑马回京,直奔大宅。等朕!”
寒嫣看着这一行字,她的心莫名地一紧。她出神地盯着信好久,方才抬头看天。
天空湛蓝,纵然白雪尚未褪去,却已经有了几分初春的气息。
她不禁在心中暗暗问苍天:初春已经来临,我们沈家的春天,是不是也快来了?
天空不作答,只有远处早春的雀鸟啁啾隐隐飞入她的耳边。
她像之前那般,快速地走进小厨房。小厨房里早已弥漫着浓浓的米糕香,她在给白灼蒸米花糕,白灼特别喜欢吃她做的米花糕,巴掌大的糕,一次性能吃上三五个都不带喘气儿的。
害得白灼数落了她好多次,若是再这么吃下去,大婚的喜服,恐怕白灼就穿不上了。
但寒嫣还是隔三差五地给白灼蒸米花糕,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白灼喜欢,她就乐意为这个纯真善良的小姐去做。
如果寒嫣不是出生沈家,如果寒嫣没有身负报仇雪恨,她是很乐意待在白灼身边一辈子的。
只可惜,寒嫣姓沈。
更可惜的是,白灼即将与皇上大婚。
寒嫣想到这里,酸涩的眼泪顿时充满了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米糕的香气后,便抬手擦了擦溢出来的眼泪,旋即,蹲在了灶台旁。
就像是之前五六次那般,她将段琮写给白灼的信,丢进了炉火里。
那封信在火舌的舔舐下,迅速点燃,发黑,变焦,旋即,与炉火融为一体。
只剩下炉火哔啵的声音。
除此以外,小厨房里,无声无息。
寒嫣站起身来,将脸上纵横的眼泪全部擦去,便转身去一旁洗手,和面。
今天心情不错,她要给白灼包饺子吃。
其实,白灼本打算下午不去城西小屋的。
最近这段时间,来找她求问姻缘的人太多太多了。她每天帮人看星盘图,都能累得头昏脑涨。本来今天下午想偷懒的,可想着,自己这会儿多帮人指点姻缘,天庭上的月老就能快速帮人牵线。自己也能早点儿赎罪。
当然,她现在帮人指点姻缘并不拘泥于未婚男女了。还包括了早已成亲了的,丧偶的,和离之后再想嫁娶的。
不过,至于已经成亲了却还没和离的,她依然也帮他们看姻缘。不是为了让这些人红杏出墙,而是帮他们夫妻之间做姻缘解读。
否则,成了亲的两人,若是不好好经营婚姻,恐怕最终也会因为彼此之间的不和而磨断了姻缘红线。
白灼帮他们解读姻缘,若是能让他们改变经营方式,反而能让天庭上的月老帮他们多捆几道红线,多多加固。
可能前段时间是春节,单身求问姻缘的男女很多,而已婚求问夫妻相处之道的,却更多。
白灼在午膳后,就直接大刀阔斧地解决了两对已婚小夫妻。她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自己全身心的疲惫。
这会儿,小破屋里已经没有客官了,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屋外的和煦阳光暖暖地透了进来,光线直接照进她的祥云书案前。
她正准备整理一番书案上的星盘图,谁知,余光却从脚边的阳光里,看见了小屋走进了一个人。
从影子来看,此人身形清瘦,发冠整齐,身材颀长。白灼心下一喜,以为是宋今非,忙抬起头来准备数落他几分。
谁知,来者却不是宋今非。
白灼那僵在脸上的笑容尴尬极了,可须臾间,那尴尬的笑容却变成了震惊。
她不自主站起身来,看着站在小屋门口的来者。
此人鹤发童颜,却梳了个整洁的发冠。长长的银丝披在身后,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银色的微光。
白灼眨巴了一下眼,这才仔细看清,其实那微光,不仅在此人的头发上,他的整个人,都似乎罩在一层若有若无的微光里。
人世间的街路巷口,若是凡人,那便是普普通通,不会有丝毫特殊。
但若是天庭上的神仙下凡,或是附身在凡人身上的,身上便会被一道光圈给笼罩。
旁人看不出白灼周身的那层光圈,但若是路过神仙,便能一眼看出白灼是天庭里的。
正如白灼一眼就看出来者的身份。
但他的周身不能算是一层光圈,只能说,是若有若无的微光。恐怕,这人也快要得道成仙,只是还差了些火候。天庭之上的仙籍里,应该还没有他的名号。
白灼尚未开口,谁知,这位鹤发童颜的来者,竟然“噗通”一声,对着白灼俯身跪拜。他的口中恭恭敬敬地大声喊道:“凡人临江仙,拜见火种娘娘!”
白灼吓得后退一步,幸亏她身后就是椅子,否则,真是快要跌到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小火种的?”
临江仙依旧跪拜在原地,恭恭敬敬地说:“娘娘您刚下凡,我就知道了。是我师父托梦告诉我的,他跟我说,你在人间会有一劫一问是我能帮的,让我帮你免除这一劫一问。只可惜,当时我人在昆仑,距离京师太远。”
白灼更是吃惊了:“你师父?是谁?”
“是太上老君。我是他的关门弟子临江仙李苏。”
听到这里,白灼终于放下心来。她点了点头,说:“你起来吧!人间冬季天儿挺冷的,地上很凉。”
临江仙这才拍拍腿上的尘土,站起身来,再度冲着白灼拱了拱手,说:“我到了京师城后,第一时间就见了皇上,我跟他说了你的事儿。”
白灼再度大骇:“你对他透露我的身份了?我还没见过他呢!”
临江仙笑了,半是隐瞒半是真地说:“火种娘娘请放心,我并没有透露你的身份。我听师父说,你这趟下凡还要帮皇上一些忙,所以,我就对皇上旁敲侧击了一番。”
白灼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旋即她又想到:“你刚才说的那个一劫一问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