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此言一出,着实把段琮吓了一大跳:“灼儿?”
“没错!就是今天跟你私定终生的那个白小仙!”临江仙扒拉着茶壶,渴望再倒出一滴茶水,怎奈,刚才他喝了个精光。
“老前辈果然神机妙算,朕今天确实是跟白灼私定终生了。”提及白灼,段琮终于放松了下来,旋即,却又紧绷了起来:“朕并没有让豺狼去暗杀灼儿啊!朕只是一直让豺狼盯着她,想看看她是不是梁衍曾经留下来的密探。”
“那皇上觉得,白灼是密探吗?”临江仙嘴角有着讥讽的笑意。
“她应该不是。”
“真是昏君!白灼她就是梁衍的密探啊!啧啧!”临江仙一副实在不忍直视榆木疙瘩的模样,摇头叹息道。
“什么?!”段琮大震。他怔愣地看了临江仙好半天,余光不自主地瞄向御书房的里间,回想着之前召见宋今非时两人的问答,他只觉得自己一时间理不出头绪,口中只能极度失望地喃喃道了一句:“灼儿她,原来是密探!原来她真是梁衍的密探……”
就在这时,吴南洲将一盘子糕点,一盘子花生米,还有一壶温酒端了上来。
临江仙满意地拿了块桂花糕,塞入口中,待那温酒将口中的桂花糕送入胃中后,才瞪了段琮一眼,道:“你再这么没脑子下去,你就真的是昏君啦!白小仙她根本就不是密探啊!”
段琮:“……”
段琮觉得,人世间应该没有哪个人能像他这般,能在两句话里,一会儿难过到痛彻心扉,一会儿轻松得喜上云霄。但他终究不敢对这昆仑老者动怒,于是,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道:“老前辈,你可真会开玩笑。”
临江仙丢了个花生米送入口中,满意地砸吧了一下嘴,继而伸出两根手指头,冲着段琮说:“我刚才一共说了两句话,但这两句话,都是真话。”
段琮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临江仙没有继续解释,而是跟他开始忆往昔:“你还记不记得两个月前,你准备开始斩杀前朝余党的那段时间?”
段琮只觉得这昆仑老者在玩儿他,心中有气,没搭理他。
但临江仙不介意,他继续回忆道:“那段时间天气变化多端。也就只是个深秋时节,一会儿热得仿若三伏天,一会儿冷得满城风雪。那段时间,不少朝中大臣都联名上书,暂缓斩杀前朝余党。对吧?”
回忆到这个时候,段琮终于哼了一句:“不错。当时,我还飞鸽传书,求问过老前辈您呢!”
临江仙笑了:“前朝余党已经拖延了一年多没有处置了。再耽搁下去,不利于国运。虽然你听了我的,可在斩杀白灼的前一天,漫天乌云滚滚,雷电交加。雷电响彻苍穹,整整敲了一整天!”
提到这事儿,段琮点了点头,说:“嗯,是的,当时不少百姓们很害怕,还去清雁山上祈福来着。其实当时朕也挺担忧,担心会不会杀错了人。”
“不,你没有杀错人。”临江仙神秘地一笑,道:“白灼确实是前朝皇子梁衍的密探,而且,她手中也确实掌握了那封密信。”
纵然现在临江仙说出这么个事实,段琮也选择不喜不悲,不惊不痛地看着他了。毕竟,这临江仙口中,指不定又要说了个什么让他情绪波动的事儿。
所以,段琮没吭声。
但段琮确实猜对了。
因为临江仙说:“斩杀白灼前一天的雷电,其实是白小仙来了。”
段琮眉头一皱,没绕明白:“什么意思?”
“我听说,斩杀白灼前一天,有人给白灼一杯毒酒,白灼也喝了。对吧?”
段琮笑了笑:“老前辈的消息真是灵通。”
“豺狼告诉我的。”临江仙大大咧咧地说:“其实,给白灼毒酒的,是清雁宗的人。”
段琮有些不悦:“……清雁宗的人竟然能随意进入死牢?他们还真是神通广大。朕得严加彻查!”
“白灼喝下后,当场死了。”
段琮大震:“什么?”
“但白灼喝下毒酒一事,宋今非当时并不知晓。不过,白灼已死之事,他是知道的。”临江仙又吃了快紫米糕。
“可是……”
临江仙说:“糊涂了吧?我九十九岁啦,我都不糊涂,你竟然还糊涂!”
段琮:“……”
“你现在喜欢的那个女子,是白小仙。”临江仙看了一眼四周,确定吴南洲等人都在门外候着,才压低了声音,对段琮说:“虽然‘白小仙’这名头是最近京师百姓们喊出来的,但她白小仙,真的是个仙儿!”
段琮震惊地没办法思考了。
“没想到吧?嘿嘿!”临江仙搓了一把花生米,继续说:“现在的白灼,其实是天庭上的一个小仙,掌管着三界火种,众神仙都喊她‘小火种’。小火种也有个名儿,她也叫白灼。虽和死掉的那个白灼同名同姓,但其实并非同一个人。”
“灼儿她……她是真神仙?”段琮更震惊了:“世界上,真的有神仙?”
这话问的,简直没把临江仙放在眼里。他瞪了一眼段琮,不悦道:“难道我不是吗?难道我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腐朽老儿吗?难道……”
段琮赶紧给他斟了一杯酒,赔笑道:“老前辈在朕眼中亲切地跟爷爷一般,所以从没把您当成遥不可及的老神仙。”
这话说得临江仙喜欢听。他笑了:“其实天庭上的小火种本不该投身到罪犯白灼身上的,但这其中的缘由,我也不大清楚。总之,小火种被当做罪犯差点儿被砍头,真的是有惊无险。你个皇帝,差点儿杀了个真神仙!”
“那灼儿她到人间来做什么?”段琮还是从震惊中没缓过神儿来。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总之,小火种白灼既然愿意跟了你,你就得好好待她。毕竟,她是个真神仙。”
段琮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总之,他心情复杂地笑了:“不管她是不是神仙,朕都是准备好好待她的,朕的皇后之位就是留给她的。”说到这儿,段琮忽而笑了:“之前朝中大臣纷纷劝说朕,让朕赶紧选妃立后。朕当时只觉得天下不稳,不能贪念儿女情长。原来,这都是命运让朕等着灼儿呢!”
“嗯,差不多吧!”临江仙又喝了口温酒,道:“人是要有感恩之心的。就目前所知,白小仙为你挡了两次死门呐!”
“什么?”段琮又震惊了。
“第一次嘛,那当然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儿,他已经把她放到了暗杀名单上了。”临江仙叹道:“现在的白灼其实是天庭小火种一事,我估计,我那徒儿是知道的。有小火种在你身边,豺狼若是想对你下手,恐怕,就是难上加难了。”
段琮拳头紧握:“我一定会加倍保护灼儿的。”
“第二次嘛,恐怕,白小仙也告诉你了。你这次出征后,平定边界没那么容易。在你快要回来之前,京师城西边儿,将要有一场血腥。”
段琮点了点头:“不错,她是这么跟我说的。”
“嗯,这场血腥,就将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儿虐杀白小仙!”
“什么!?”段琮大震,不自主地站了起来。
临江仙搓着手中的花生米,一粒一粒地往嘴里送着:“白小仙也已经收到了我徒儿留下的字条。百日倒计时,在我徒儿那,已经正式开始了。”
段琮急得来回踱步,忽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着临江仙求道:“老前辈,你可以阻止豺狼吗?”
“我阻止不了。”临江仙直接拒绝:“我那徒儿命数将近,我若是阻止了,难不成要把我的命数添给他?我这刚活到九十九,你就想让我死吗?”
“可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前辈,你也是个仙……”段琮哀求道。
可临江仙直接打断了段琮的哀求:“跟白小仙相比,我就是个屁!人家那是真真儿的天庭神仙,不像我,只能在凡间招摇撞骗说自己是个仙,好骗骗你们这些凡人。”
段琮猛地又想到:“既然灼儿是真正的神仙,那豺狼应该杀不死她啊!”
“白小仙她到人间应该是有什么事儿,所以才投身在那个死囚犯白灼身上。现在白小仙的身体,就是之前死囚犯的身体。她是借用。所以,现在的她,内里是个天庭小火种,可周身却是真真实实的凡人皮肉。若是凡人皮肉被毁,白小仙也只能提溜着自己的三魂七魄回到天庭,那跟死了还有什么区别?”临江仙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皇帝,真是没有悟性。”
“可是……”
临江仙将最后一把花生米塞入口中,含糊不清地说:“我警告你啊,别仗着你自己有帝王命,是个皇帝,就到处跟人说你马上迎娶的皇后是神仙啊!”
段琮忧心忡忡,可口中却依然做着保证:“这倒不会,灼儿既是神仙,那她来凡间自有她的理由,这不是我等凡人能干涉的了的。”
“嗯,不仅干涉不了,而且,白小仙所做的任何决定,你都无权左右。你得记住了!”临江仙站了起来,向着门外走去。
段琮急得蹿到临江仙的面前,直接拦住了他:“老前辈,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朕只想保护灼儿。”
“白小仙的命任何人保不了,只有你。”临江仙绕过段琮,向着门外走去。他口中唱着一曲凄凄婉婉的调子,段琮望向他的背影,月光下,只听见那调子里有着含糊不清的一句唱词儿:“若想婚配百年,还需波折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