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有人在头顶亮了一盏灯, 聚光之下，喜服男人俊美到让人不敢直视。
“苏苏甚美。”
声音也是熟悉的音色, 不算低沉却尤为动听。
琥珀色的双眸里宛若有碎星, 细碎星辰铺成海，掬一捧便能醉了心神。
苏姣身不由己，灵魂好似被抽离一般, 但即使如此, 那飘然在外的魂魄，还是为他眉眼的温柔心神摇动。
只是, 这家伙真的是小和尚？
这不是幻境吗？
难道是幻境里的妖物变成了小和尚的模样, 就像那个天魔秘境？
突然, 苏姣注意到在他腰间别着一枚东西。
之前因为他衣袖挡着, 她没看见, 现在他抬起手, 那东西便暴露出来。
替身草人？！
“苏苏为何不说话？可是不喜欢？”
男人见她迟迟不说话，脸上的喜悦褪去，遍布裂痕的心境内心魔自缝隙内钻出, 淡色的双眸内爬上黑线。
一瞬间, 清澈的星海被墨色替代, 乌云密布遮盖住原本的光芒。
原本灯火通明的大厅, 也变得暗沉, 所有正在观礼的宾客瞬间变成了各种鱼类螃蟹, 一个个惊慌失措地往外爬。
只有那喜庆的丝竹声没有停下, 依旧奏着欢快的曲调。
“为什么呢？”
“你为何不开心？”
“我等了你千年，你曾经负我，如今还要负我吗？”
一句句话如利刃刺向苏姣。
她心痛的同时也莫名其妙。
怎么回事？
但是替身草人在, 他真的是小和尚！
为什么会说等了她千年？
疑问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她开始慌张起来, 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自己凉薄的声音。
“我不喜欢，我从未想要嫁给你，在你身边，不过是想要保命罢了，你既然已经消失了千年，又为何出现，好好当你的海神不好吗？”
苏姣：！！！
我想嫁的啊，别胡说！
苏姣急了，难以置信自己竟然无法操控身体。
她不知道是谁在操控自己的身体，但是知道这句话乱说的后果就是小和尚铁定疯魔！
果然，话音刚落。
暮禅眼底的魔纹生至眼角，瞬间遍布半张脸。
如果说之前的男人如谪仙人，那现在就真的鬼魅可怖，滔天的魔气让早已经散去的黑雾又重新升起，一点点要将他包裹起来。
不行！
不能任由他这样下去！
苏姣隐隐知道，要是这团黑雾真的把他吞没，那小和尚就彻底成魔万劫不复了！
我喜欢你！
小和尚！
苏姣的魂魄疯狂挣扎着，用力撞击着自己的身体，她决不允许自己再一次伤害他。
还给我！
我的身体！
还给我！
一下。
又一下。
灵魂在剧烈撞击下，隐隐有了碎纹。
这正是她要的！
就算是被挤出身体，但肉身和原本的魂魄之间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人只是把这些联系屏蔽，却并非摘除。
灵魂受伤下，肉身便如同遭受到重创，七窍流血，浑身颤抖不止。
原本有些空洞的双眸，逐渐被注入了光，泪水充盈着血形成血泪，滑落在那唇角勾起的凹陷内，像盛满了悲痛与恐慌。
“不……”
细碎的声音从喉间溢出，牙齿疯狂打颤，两股力量焦灼争夺这副躯壳的使用权。
血从毛孔中渗出，不出几息，苏姣已经成了血人。
鲜血滴落在黑雾内，‘滋啦’一声，如被蒸发一般，鲜血裹着黑雾化成清水。
被黑雾吞噬大半的男人眼神晃动，黑沉沉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明。
他看向正努力对自己伸手的苏姣。
“不，要，入，魔……”
一字一字地吐出，鲜血也随着大口呕出。
但是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
咔嚓——
玻璃碎裂之声。
苏姣的魂魄彻底撞碎了那屏障，将那该死的东西挤出了自己的身体。
撕裂的疼痛感从内骸遍布全身，她咬牙将shenyin压下。
“小和尚！”
浑身是血的少女，绝美却娇弱，张开双臂抱住了黑雾里的男子，双手紧紧的搂住他的窄腰，拼命地喊着。
“小和尚，醒醒！”
“我没有负你！”
魔气与血碰撞，‘滋滋啦啦’声不绝于耳。
这些声音将陷入混沌之中的暮禅拉扯回来，他低头凝视着怀中少女，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抬起。
当魔气彻底与血融合成清水浇了两人一头一身时，苏姣感受到自己被紧紧拥住。
“苏苏……”
男人带着彷徨与委屈，下巴放在她的肩头，用力地把怀里的人搂住。
感觉背快要断掉的苏姣，艰难地挣扎出一条缝隙，面前的男人太不对劲了，她必须要弄清楚怎么回事。
“我在，你这是怎么了？为何魔气这般不受控制？”
她有一堆疑问，但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他。
暮禅听出她言语里的关心，但是他却不想回答。
他好怕，自己一开口解释。
她又不见了。
那样的场景太多次了。
多到他已经承受不住。
刚才那一瞬间，他脑海中想的就是，算了吧。
就如同心魔们所言，让这一切都随着他毁灭堕落。
可是。
他又不舍。
他想娶到她。
“我们拜堂吧，苏苏。”
既然千年前，你已经答应了要嫁我，这一场婚礼，我等待太久了，无论是真是假，都继续下去吧。
苏姣：？？
这小和尚怎么回事？
怎么不回答她的话，还想着要结婚？
“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应该弄清楚这里是哪里吗？咱们为什么在这儿吗？”
苏姣试图阻止他。
然而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魔纹还未褪去的他，此时眸色暗沉，嘴角勾起，如污雪盛着韶光，千山皓月蒙上阴影。
“这些都不重要。”
苏姣：……？？
这些居然不重要？
特别想抱着他的脑壳捶两下的苏姣还未发作，就见到满室烛光重新亮起。
虾兵蟹将又爬了回来，重新化作人形坐下，如果不是那脸上的惊恐，大概真的像是在看热闹的观礼者。
一直未断的喜乐声调拔高。
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白胖男子，掐着嗓子高呼：
“吉时已到，婚礼开始——”
侍女走上前，在两人手上绑上了一根红线。
线长不过半米，一左一右绑在他们两人的小拇指上。
红线中间还垂挂着一枚金色的梵铃。
“一拜天地！”
苏姣觉得指尖被拽，垂首一看，是那红线另一端在使力。
她有心想拦下他，只是目光触及对方的双眸，顿时哑声。
罢了，先拜堂吧，等会反正还有时间。
因为她的配合，接下来的流程非常顺利。
没有高堂在，他们直接跳过了。
“夫妻对拜。”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高台上的两人，灯光渐渐暗下，只剩下头顶的那一盏宛如明月。
清冷的光落在
两人面对面站着，红线连接着他们。
一高一矮，满身狼狈，一个眼尾是魔纹，一个还挂着血泪。
但是，这一刻，彼此的眼中都有星辰。
“苏苏，你可愿嫁我？”
“小和尚，谢谢你愿意等我。”
几乎是同时，两人脱口而出。
有一瞬间的沉默，彼此对视无言。
苏姣心如同泡进了蜜糖与柠檬，又甜又酸。
她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会说等自己千年，但是这一刻，她既心疼他的苦等，又满心怀喜地收获他的真爱。
“我愿意。”她眼中的光芒似火灼灼。
暮禅身体僵硬，眼角的魔纹因为这句话褪去。
看吧。
他就是这般的无用。
只需她一句话，哪怕在骗他，哪怕对面的人不是她。
都可以牵动他的心魂。
暮禅合上眼，嘴角露出无奈的笑。
等他再睁开眼时，或许她就不在了。
这个幻境他待了千年，这样的场景经历不下百遍。
这一次能走到拜堂，已经是他奢求了。
苏姣一腔热血地吼完心声，却发现对方闭上眼睛了？！
嗯？
几个意思，我都说愿意了，干嘛还闭眼？
苏姣懵怔，决定自己主动点。
她走近一步，抬手拽住他的衣领，往下一拽。
“夫妻对拜~”
甜糯的嗓音裹着蜜糖，尾音上扬又含着满心欢喜。
暮禅猛然睁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两人脸凑的极近，彼此呼吸交缠。
一个冷香一个暖甜。
“苏苏？真的是你？”
他没想到，她居然是真的！
“……我难不成还是假的？”苏姣眨了下眼，随即睁大气急败坏，“好呀，你居然不确定是不是我，就要跟我拜堂成亲？！说好的等我前年呢？你这前年干啥了，跟替身过家家吗！”
苏姣眼睛瞪得大，但是那上翘的眼尾削弱了凶狠的，反而如娇嗔一般带着些许妩媚的明艳。
原本只是拽着他衣领的手一下子掐在他的脸颊，狠狠地拽着，“疼不疼！”
皮肉的疼痛感让暮禅眼中的光明亮异常，他想大笑，却因为半边脸皮被她掐住，这个笑变得滑稽异常。
“疼，好苏苏，好娘子松松手。”
苏姣面对他气弱的求饶，一下子卸了怒气，本来就心疼他的遭遇，现在一想他方才那眼底的彷徨，更加觉得背后捣鬼的玩意是个需要千刀万剐！
“笨蛋，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这般聪明绝顶哪里不清楚这是幻境，你却傻乎乎地任由那些肮脏东西折腾自己！”
虽然松了手，但是苏姣还是ren不住骂他。
曾经的佛子如今的魔尊，天资绝艳的人物，怎么会被幻境牵着鼻子走。
她这么个元婴修为的小狐妖，在进入那渔村后都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了，他不可能发现不了啊！
暮禅被骂得脸热。
他如何不知这是幻境，只是因为她，他就算知道也走不出来。
苏姣受不了美人羞愧，直接心软。
“算了，肯定是那肮脏玩意利用你心魔作怪，咱们现在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听苏苏的。”
暮禅如今满心都在苏姣身上，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一旁角落里，被他们忽视的白胖男子突然出声道：
“礼成，送入洞房！”
二人对视一眼，被一旁出现的侍女送入了洞房。
目送两人离开的男子，白胖如发面馒头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丝诡笑。
侍女们将两人带入寝宫，说了几句俏皮吉祥话后就退了出去。
整个房间内安静得只有那噼啪灯烛燃烧之声。
苏姣抬起头看着顶上喜庆的花帐，笑了下，略带无奈地说：
“这幻境该不会真的要我们走完一整套流程吧？”
她坐下后，才隐约觉得这幻境的主人就是那个鱼妖吧。
不然不可能把小和尚也困在这里。
“走完不好吗，苏苏不想跟我洞房吗？”
湿热的鼻息扑在苏姣脸上。
她下意识的偏头，手被他握住。
苏姣抬眸看他，见他笑颜灼灼，眼中的缠绵悱恻如钩子，便勾起唇，如春雨酿成的酒，格外地醉人。
“你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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