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
苏染离从账本中抬起头来,就看见忆豪逆光而立,像极来救赎她的谪仙。
“忆豪哥哥,进来坐,我马上就要忙完了。”
整整十抬木箱的账本,终于要梳理完了,光是想起来,就身心舒畅。
“你先忙。”尔朱忆豪缓步到书案前,离苏染离最近的椅子,坐下。
“好。”
尔朱忆豪注视着伏案对账的苏染离,看着她一会拧眉,一会挠头,一会书写,一会挑眉,忍俊不禁。
将最后一本账本合上,苏染离的眉眼也止不住上扬。
她起身抻开手臂,舒展舒展筋骨。
“忆豪哥哥,我整理完了,我们出去吧。”
苏染离率先走出书房,“白枫,落英,去将里面的账本按照封面的记号,规整成三摞。”
“是。”
尔朱忆豪抿着唇,走出书房,就瞧见苏染离眉眼舒张,沐浴在阳光下的惬意模样。
“染离……”
他走上前,轻唤她的名字,引她回眸看他,“嗯?”
“我这两日得回去了。”
苏染离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嗯,忆豪哥哥来的最早,其他人都走了,你也该回去了。”
她有些遗憾,与忆豪哥哥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近十日,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
哪怕,他特地站在最显眼的地方,离她最近的地方,甚至默默跟在她身旁。
她忙得脚不沾地,无暇顾及他,
“这次来,我给你带了许多礼物,我走,可以问你要一样礼物么?”尔朱忆豪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问道。
“嗯,”她觉得自己亏欠他良多,不管他想要什么,她都该毫不犹豫送到他面前,“忆豪哥哥想要什么?”
“我……”他微微俯身,在苏染离的耳边轻语,“我想要你——”
苏染离不可置信地偏头,脸颊擦过尔朱忆豪温热的唇,她一时忘了该作何反应。
尔朱忆豪眸光深邃,“——的一缕头发。”
停顿,他是故意的。
苏染离脸红的像刚出锅的虾,“你……要我头发做什么?”
“睹物思人。”他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白色的香囊,“呐,放这里面。”
“这香囊你哪儿来的?”苏染离语气不善,她从没送过他香囊!
“昨夜,从苏七叔那儿下棋赢来的,新的。”尔朱忆豪一副“我就知道你在意”的模样,让原本松了一口气的苏染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苏染离从耳后理出一缕头发,齐肩用灵力斩断,放到尔朱忆豪的香囊里,“给你,你可要好好保管,不准弄丢了!”
“你也是。”尔朱忆豪从腰间取下红色香囊,递给苏染离,“好好保管我的头发,不准弄丢了,将来我们结发为夫妻,再把它们放在一起。”
“嗯。”苏染离的心仿佛被什么填满,感动溢满鼻腔,让她张不开嘴,那句到嘴边的‘谁要与你结发为夫妻’,怎么也说不出来。
“既然你答应了,从此之后,不准再说解除婚约的话,不准将我推开,每月都必须给我写信,如果想我就说想我,不准口是心非!”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染离的眼睛,用最强势的话语,说最卑微的话,“好吗……?”
苏染离听到‘不准说解除婚约的话’时,还想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可最终都淹没在那一句,没有脾气,带着请求的‘好吗’当中。
明明最开始,是她非要缠着他,求一生一世的啊……
是她,打定主意,用婚约困住他的啊……
苏染离眼眸渐渐明晰,她往前一步,闻着他身澄澈大气的青草果木香气,伸出手来,搂住他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低声咕哝道:“我舍不得你走。”
“你若是不答应,我就……嗯?”尔朱忆豪低头看着那颗黑乎乎的脑袋,笑得灿烂,“染离,你再说一遍。”
“我说……”
她仰头,回以灿烂的笑容,眼底却并无笑意,“我喜欢你,想嫁给你,更想一生一世不分离,所以,既舍不得解除婚约,又担心惹你两难,不得不承担我的仇怨,更怕我以命相搏时,害你伤心绝望。忆豪哥哥,你放着平坦大道不走,非要与我共赴荆棘丛林,就必须一条道走到黑。”
“我原是淡漠之人,唯独对你,计较万千,从来就没有退路。”
何况,今朝欢愉,何惧一世长殇。
低头,他想一亲芳泽,苏染离抬手捂住他的唇,在他眼神幽暗波诡变化时,喃喃道:“别,白枫落英差不多要出来了。”
“嗯……”尔朱忆豪嗓音低沉,浅带一丝忍耐,抱着苏染离不撒手。
李译成直立在承德院门外,瞧见院中一白一红相拥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厌烦,最终,拂袖离开。
眼不见为净。
一个两个都是这般,尔朱家的狗东西,哪里值得人喜欢!
他的阿婉,那般张扬不羁,胜得过世间所有女子,不逊儿郎的娇娇,尔朱长风何德何能让他的娇娇为他欢喜忧愁,却忍心害她失魂落魄,了无生气。
如今,还让他的儿子来祸害阿婉的女儿,真是狗改不了……哼,上梁不正下梁歪!
“世叔怎么过来了?”苏乔之将手中的信纸折起来,放回信封里,“不是说去找染离么?”
“染离的亲事,你怎么打算的?”李译成黑着一张脸,直言。
苏乔之虽对李译成的问话的意图有些不明所以,却看得出这位世叔心情不太美丽,他倒了杯茶,递过去,“她的亲事,自然是她自己做主。”
“她年纪尚轻,喜恶未定性,更不知人心易变,他父母将她托付给你,你难道就不为她多考虑考虑?”
苏乔之轻抿一口清茶,原来世叔是看不上尔朱忆豪。
“为了她,自然是深思熟虑过。
想必世叔还不知道,染离是个执拗的孩子,她心里装着尔朱家的孩子。
我也曾劝解过,要挟过,勒令过,可她年纪尚轻,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与父亲也没有办法。
原想着尔朱家的有眼无珠,瞧不见她的好来,我们也可安心了,可对方并非眼拙之人,对染离也是情深似海,家父出事,人担心染离,眼巴巴日夜不休赶来望京,说不动容是假的,
两人又有婚约在身,当初点头答应了这婚事,我与父亲理亏,也不愿去伤了孩子的心。
好在如今前路困顿,两个孩子都是家族主事人,有分寸,等此间事了,风云将歇,那时候,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孩子,说不定会看破一切,索性且放任就是。
长辈的恩怨,总不好盖棺定论,殃及孩子们不是?
如今,多一个人护着她,总是好的。”
李译成耐心听说苏乔之的话,不禁感到悲戚。
感情,不容旁人置喙,所以,当年他不曾阻止过阿婉,今日,也没有阻止染离。
找苏乔之,无非是想得到认同,他不去阻止是对的,或者,如果苏乔之不认同,他也该反思,自己是不是该阻止一下。
他矛盾纠结,更无力。
“诶,说千道万,要说这手段谋略我还可以教上一教,唯感情,我帮不上忙。”
苏乔之给续上热茶,宽慰道:“世叔放心,谁若伤了染离,我定叫他生不如死。”
李译成是相信苏乔之这番话的,也不再纠结,换了话题,“苏伯之放回去了?”
“他手下的人有点本事,将他救走了。”苏乔之放下茶盏,“抓捕他时,我手下的人发现还有另外一波人也在抓他。”
李译成:“长安那边的?”
苏乔之摇头,“瞧着不像,太子殿下做事磊落透明,没道理暗中抓捕一个苏伯之。”
“嗯,今日,陈铭飞鸽传书到了,那名幸存来使,再有五天就进炎楚了。这一路被保护得很好,回去吐露遭遇,估计就成了亡魂,约莫再等个七天,炎楚上下就该万众一心,谴责云阳了。”
“闹吧,那晚府中暗卫倾巢而出,染离想必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