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十一月。
云阳残害炎楚来使的事情经过发酵,已经引起炎楚百姓的同仇敌忾,边境偶尔会有炎楚军队侵扰。
苏染离坐在桃夭对面,“诶,要不了多久,云阳出外务工的人就会被迫回家了。”
“大小姐早些离开望京吧,四处游任,我会派人迷惑视线,你既选择隐忍退让,就千万不要被他的人找到你的踪迹,只要实际消息没有传到你面前,最后,你让活着的来使出面推翻炎楚的言论时,就不会显得刻意。”
“嗯,”苏染离点了点头,“今天开始我就不回苏宅了,你给我找个住处,外祖父什么时候拾掇好了,我什么时候离开。”
桃夭眼波流转间,媚骨天成,“大小姐得给我几套你的旧衣裳。”
“回头我让锦书回去拿。”
锦书作为山灵主,偶尔会回到山河斋的根据地,处理事务。
苏染离紧盯着桃夭,“桃夭,你好娇软啊,看得我一个女子都心痒极了,你能不能教教我?”
“大小姐想迷惑谁?”桃夭双腿交叠,严肃起来的她,媚态尽失,风韵犹存。
苏染离也正色起来,“想听谁说真话,就迷惑谁。”
“哦?”桃夭揶揄道:“尔朱家主若是知晓你这个念头,不知道会不会提刀从丹桂赶来。”
苏染离下意识缩了缩头,“算了,我就是一时兴起。”
她话虽这样说,但她双眼盯着桃夭,还是想暗暗参悟桃夭的举止神态。
不是为了那妩媚多姿的勾人模样,而是自然而然让人放松警惕的从容。
桃夭垂下眼眸,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她怡然自得的半依在桌边,也不介意苏染离明目张胆的打量。
她倏地抬眸,与苏染离四目相对,“大小姐对住处有什么要求么?”
苏染离眼底闪过一丝被抓包的尴尬,她摸了摸鼻头,“没什么要求。”
“好。”桃夭无声笑开了花。
“咳,对了,”苏染离轻咳一声,“陈文晓被叫去干嘛了?”
她安顿在承北院养伤的陈文晓,在白藏他们来之后,被白藏借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桃夭敛了笑意,“拦截您的大伯去了。”
“大伯?”苏染离有些陌生,随后一拍脑门,“苏伯之!天,我竟然将他忘了,你们拦截下来了么?不能让他回赫阳了,赫阳……对我很重要。”
桃夭脸上有些恼意,“让他逃了,陈文晓也受了重伤,白藏亲自带人去了。七爷的人也在追他,后来放弃了。”
“七叔应该只是想驱逐他,”苏染离想起之前的那一巴掌,站起身来,“你快让白藏回来,苏伯之修有灵力术法,得让穹庐的人将他带回来,”
苏染离来回踱步,“可我没有可言说的理由,啊,宗敏!上个月宗敏的信件我还没看,我得回去一趟。”
桃夭拉住苏染离的手,“大小姐,别慌,冷静下来。”
她的眼睛湿润真诚,纯黑的瞳孔让苏染离感觉自己像是落进深渊里,一时失了神。
“大小姐。”
清冽的声音,让苏染离回过神来,她警惕地看着桃夭,双手戒备放在身侧,“你对我做了什么?”
“让您冷静下来,”桃夭丝毫不介意苏染离的行为,她走到门口,对一个婆子吩咐道:“传信让山灵主回来。”
“您刚刚让我将白藏叫回来,山河斋和影卫是互不干涉的,要他突然中止任务,必须要有一个正当理由,”桃夭收起媚态,整个人浑身散发出一种凌厉,“当然,知难而退不算。”
苏染离也冷静下来了,她吐了一口气,“那你先告诉我影卫为什么抓苏伯之?又是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告知我?”
要不是今天她一时问起,或许他们都不会告诉她。
“当年,小姐与姑爷被人杀害,是孟家和苏伯之的手笔,我们查到了证据,正好他出现在附近,我们原打算活捉他,将他带到小姐的坟头,磕头认错,再交予大小姐处置。”
“你们有证据了?”苏染离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效率,要知道婳杨和闵秋查了十多年,毛都没查到。
“大小姐应该知道,孟家倾覆后,孟咏的继室跑了。”
“嗯,到现在太守都没找到孟朱氏。”
桃夭便将山河斋弟子赶来望京途中遇到孟朱氏,以及后面察觉异常的事情讲了。
原来,孟家出事的时候,孟朱氏回娘家了。
官府上娘家捉拿的时候,她已经跑了,她的父兄请人护送她一路西,去投奔她的外祖家,可护送的人看她颜色好,又知道她是逃犯,便起了歹心。
碰巧遇到赶往望京的山河斋弟子,弟子们出手救了她,她倒赖上了那些弟子,说他们赶走了她的护卫,要他们将她送到目的地才肯罢休。
“孟朱氏……竟是如此泼辣的么?”苏染离听得目瞪口呆,不报恩就算了,还恩将仇报!
“呵,她真的没脑子。”
弟子们出手相助却惹了一身骚,极其无奈,但任务在身,他们就直接表明了他们是要去望京,不可耽搁。
哪知刚刚还闹得欢实的孟朱氏瞬间偃旗息鼓,掉头就走。
山河斋的弟子素来谨慎,见她如此忌惮望京,便起疑了。
“当时洪明就将她打晕,带回了望京,很快就查到她的身份,就饿了她几天,然后告诉她此时在望京,她情绪崩溃,骂起了孟咏。”
“她提到了当年的事情?”苏染离问道。
桃夭:“嗯。”
"提到苏伯之了?"
桃夭点头,“嗯,顺藤摸瓜也证实了孟朱氏的话可信。”
得到桃夭亲口承认,苏染离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当年七叔查到最后都动不了苏伯之,最主要是苏伯之摘得很干净,没想到孟朱氏作为女眷知道这么多?
“有证据就好,有证据就好,”苏染离抬头看向桃夭,连声道。
“大小姐放心,山河斋绝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桃夭笑道:“大小姐可多给我们一些信任,我们这些年野惯了,选择效忠您,却把您当小孩子看待,是我们失职,以后不会了。”
桃夭庆幸,在这么早的时候暴露出她们在对待大小姐这件事上的弊端。
苏染离有些不自然,她于她们而言,可不就是个小孩?她们之间不是像她和太子殿下那般,简单维持信任就行。
她们最深的羁绊源于她的母亲,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没有利益,没有归属争议的。
“当务之急,”苏染离遇到现在的状况,有些别扭,生硬地只说正事,“立马调派穹庐出手,你将证据给我看看,我……确认一下。”
“好。”桃夭知她尴尬,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起身进入内室取了一个盒子出来。
两人坐下来,桃夭拿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和一摞书信。
“这是杀手组织的记事簿,里面详细记载了小姐当年被刺杀的交易,雇主是孟咏。”桃夭翻开记事簿,找到记载了刺杀李婉苏祎之的那一页,连着书信一起递给苏染离,“其他的是苏伯之和孟咏的书信,孟咏自视甚高,这些证据他一直握在手中,就是为了等扶持苏伯之当上家主后,用这些掌控苏伯之,做云阳背后的主人。”
苏染离指尖冰凉,没有伸手,只盯着那本微微发硬,已经泛黄的记事簿,一眼就扫完了上面的内容,喉头发苦,“五万两白银,我父母的命如此草贱?”
桃夭面无表情,“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杀手组织,已经被白藏端了,当年参与过的杀手,都杀了。”
桃夭将记事簿放回盒子里,举着书信,“苏伯之愚笨,竟真的相信孟咏说的不见面商议,用书信传递的方式,书信看过即焚。”
苏染离皱眉道:“我总觉得苏伯之虽愚蠢,但不会单纯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他与孟咏何其相似,容不下旁人,他定然留着孟咏的书信,想自己当上家主后,制约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