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小姐,这桩案子只怕是难断了。”
另外一个伶俐些的差吏也跟着检查了假山旁边的情况,因为已经被清理过了,所以很难再找到其他的痕迹。
而且,前一天下了雨,也极有可能是那丫头的在雨中行走摔了一跤,不巧的砸断破了头。
原来,之前唐非鱼让月姨派人去报案的时候,特地让人逗留了一些时候,而后知道了是眼前的二位差吏要来江府,又特地塞了银子请他们无论如何都要等到唐非鱼的出现。
收人银财,自然是与人消灾。
二位差吏一个装傻一个真愣,惹怒了江老太君,等到了唐非鱼的到来,也跟随着唐非鱼查验了尸体。可是眼下的案子却实在是有些棘手,想要真正找出凶手来,实在是有些困难。
那差吏虽然收了唐非鱼的银子,可是那银子可并不包括将这桩案子查个水落石出的,他们应下的事情也已经办到了。而此时,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提醒几句。
“唐大小姐,那丫头也可能是自己摔跤致死的。”
说到底,死的也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并非什么大案要案,不会有人在意这案子到底能不能水落石出,到底能够找到那行凶之人。
况且,威远候府如今在京城里虽然不显,但到底也是堂堂候府。眼前这么一位小姑娘虽然有些胆色,但是这宅子到底是姓江的,在她人的地盘上,她一个小姑娘又能有多大的能耐呢?
唐非鱼又怎么可能听不懂那差吏话里的意思,虽然她心中知道安丫的死绝不可能是意外。
可是,没有证据,她人微言轻,就算是说出了这江府之中可能有人想要谋害自己的性命,也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
查!
怕也是查不出个结果来了。
唐非鱼心中有些烦闷,却也是无可奈何。虽然有着两世的记忆,可是到底也是派上不用场。
安丫!
一想到安丫可能是代替了自己枉死,唐非鱼的心里便是一阵恨意。
唐飞虹!
前生,她死在了自己的妹妹手中。
而今世,她也是差一点点就命丧唐飞虹的手里。
想到这些,唐非鱼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笑,还是哭。
难道说,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她都是上天注定的没有父母兄弟姐妹缘的人吗?也就是那算命的人所说的天煞孤星的命格吗?
*
“兰姨,安排人将安丫送回江阴城吧!”
送走了那两个差吏之后,唐非鱼许久都没有说话,兰姨和唐贞婉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心里都有些害怕。
又回到了江府里的秋水阁,一如继往的秋水阁,可是唐贞婉却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安丫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虽然安丫活着的时候,她对她总有诸多的计较。可是,人好像就是这样的奇怪,活着的时候总觉得怎么看都不顺眼,视对方为对头。可一旦死了,想到的竟都是她好的一面,那些自以为恶的一面仿佛是烟消云散,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秋水阁里,少了安丫的声音,怎么都不习惯。
唐贞婉如此。
兰姨如此。
就连唐非鱼也是如此。
最终,唐非鱼对着兰姨又说道:“兰姨,我想亲自送了安丫回江阴城。不管怎么说,安丫是跟了我来京城的。如今,我理当送她回去。”
“大小姐,奴婢替安丫谢谢您了……”
唐贞婉听到唐非鱼的话,有些激动,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因为安丫的死,唐贞婉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仿佛一下子便成长了许多。此时,听到唐非鱼对于安丫的郑重,心里十分的感动。
“大小姐,回江阴城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同老太君打个招呼呢?”
兰姨并没有反对 唐非鱼回江阴城,自那天的事情发生之后,又有了安丫的死,让她打心底里对江府生出了几分恐惧来。
她和唐非鱼一样,都不相信安丫会是自己摔跤跌破了头死的。现在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她仍然心有余悸。目光落在了眼前安好的唐非鱼身上,再想到如今已经冰冷的安丫,她是打心底里觉得害怕又庆幸。
“兰姨,说得对。”唐非鱼听到兰姨的话,点了点头,又道:“宜早不宜迟,我这就去静慈院同老太君打个招呼。”
“大小姐,我陪你一起。”
唐贞婉见着唐非鱼和兰姨两个人起身要去静慈院,她赶紧的站起了身来,一下子奔到了唐非鱼的身边,脸上扬起了笑容,对着兰姨讨好地说道:“兰姨,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吧。”
想着唐贞婉的年纪到底还小,留她一个人也许是害怕了,唐非鱼便没有阻止,兰姨也点了点头,让她同行。
*
静慈院里
“祖母,您刚刚所说的话,孙儿有些不明白。”
突然被老太君叫来静慈院,江明杰原本有些惊诧,可是待听到江老太君对他所说的那些话,被人一口道破了心里藏着的情事,江明杰到底是脸皮薄,耳根子都泛了红,可是到底是年纪轻脸皮薄,下意识的反应便是不肯承认。
江老太君气的不轻,唐非鱼当着她的面,将那两个差吏带了下去。最后,她也没有法子,不能再继续阻拦了,只得随了唐非鱼去。
经年来的修身养性,一朝被唐非鱼破了功。江老太君在三夫人江林氏的面前拂袖而去。
回到了静慈院后,江老太君便让人将江明杰叫了过来。当着江明杰的面,她也不转弯抹角了,直接就点明了自己已然知道江明杰对于唐非鱼的小心思。
“杰儿,你不必与我装傻!”
江明杰那点小心思,在江老太君的眼里不够看,她端坐在上位,看着站在下方仪表堂堂的孙儿,心里头五味杂陈。
“祖母……”
听到江老太君那样直白的话,江明杰泄了一口气,整个人便有些颓然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思隐瞒的极好,却没有想到祖母却是知晓的一清二楚。而且,刚刚祖母话里的意思,无论他怎么装傻都没有办法当作听不懂。
“唐家不过是个商户,与我们江家门不当户不对,唐非鱼年纪更是小你不少,实在非你的良配。”
世事有巧合,正是那次中秋月夜,寻常并不碰酒的江明杰醉倒在了湖心亭中,口中不停唤着唐非鱼的名字。
那夜,江明杰将唐飞虹错认了唐非鱼,自以为自己的满腔情意得到了唐非鱼的回应,心满意足的醉了过去。而最后,扶了他回松园的婆子听到他的醉语,心中疑惑,将此事并报到了江老太君的耳中。
如此,江老太君这才知道江明杰心仪唐非鱼一事。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在知道三夫人江林氏因为安丫的事情而找上了江王氏,这才会出面维护了江王氏。
在江老太君看来,不管江王氏再如何的吃斋念佛,这世间最最值得她在意的便只有她唯一的儿子了。
所以,她觉得江明杰与唐非鱼之间,不管江王氏明面上是如何的不显,可背后定然是与自己一样早已经知晓,只因为两个人并没有闹出动静来,才装作不知道罢了。
“若论门户相当,唐家与江家本就是姻亲,祖母,非鱼她也算是我的表妹,我与她并无不可逾越的门户之见。”
尽管心里明白江唐两家之间还有着不为人知的恩怨,可此时,江明杰却有些顾不上许多了。江老太君话里头的强硬,是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让他不得不慎重其事。
“况且,男儿娶妻娶贤,孙儿认为非鱼虽然年纪小,但行事大方,并不因出身商户而别扭……”
“住口。”
江明杰娓娓道来,试图说服江老太君。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江老太君粗暴的打断了。
“你懂什么?”江老太君之前没有动唐非鱼,也没有找江明杰过来说话,就是因为顾忌着江明杰明年就要下场了,不能在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因为一些小事而分了他的心思。
况且,知道江明杰心系唐非鱼,她是打一开始便没有将唐非鱼放在心上,更不曾看入眼中。她的心里明白唐非鱼绝不可能成为江家的孙媳妇,所以才有恃无恐的。
可是,今天她被唐非鱼的行事给气着了,这才不顾后果的将江明杰叫了过来,想要就着唐非鱼的事情敲打一二。谁知道,她以为不过是小事一桩,却让她发现了江府里又生出了一个痴情的种子来。
“呵呵。”江老太君怒极反笑,目光严厉地盯着江明杰,冷声道:“我已经说过了,唐非鱼不堪为妻,你就死了那条心吧。”江老太君已经不打算再和江明杰转那些弯弯道道了,直接将自己对于唐非鱼的不看好说了出来。
“为什么?”
江明杰不明白江老太君为何突然将自己找来,也不明白江老太君为什么突然就和他说起了唐非鱼的事情。而且,江老太君的态度是如此的强横,让他实在是无法接受。
茫然地睁大了眼睛,江明杰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高坐在上的江老太君。在他眼里的祖母从来都是一脸慈爱的模样,可眼前的人,他却觉得格外的陌生,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一般。
“你的妻子,应当是京城的大家闺秀,而不是什么商户女子。而且,你将来定是要出仕的,唐非鱼有什么?唐家又有什么?不过是几个臭钱罢了,与你的仕途之上有何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