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的威远候府大厦将倾,人心涣散,江老太君经历长子次子的离世,大受打击,加之身体受损,竟是就此卧床不起。
直到后来,先帝大丧,新君继位,三老爷十年如一日的坚持,终于是让威远候府守得云开,终于是洗脱了罪名,恢复了威远候府的爵位。
那些年的风雨飘摇,那些担惊受怕,时至于今日,江郑氏依旧是历历在目。她看了一眼已然长成的女儿,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就如十年前她们母子三人紧紧的依偎在一起一样。
只不过,如今儿子已经成家生子了,女儿也已经长大成人,不再是当年的懵懂的娃娃了。
可是她呢?
她也由原本人人羡慕的候夫人,成为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寡妇。
想到年迈的老母亲,想到今日明明是去自己的娘家做客,而她,却根本不能出这威远候府的大门,她的女儿去自己的外祖母家,却要跟随着别人同行。
为什么?
只因为她的丈夫死了,只因为她如今已不再是这候府里的女主人了,她是一个寡妇,人人避晦的寡妇,哪家还会再请她上门做客。
“娘,外祖母说她很想念你。”
江明媚靠在了娘亲的怀里,说了许多今天在镇国候府里做客的情形,说到最后,她转述了一句镇国候府里老太君的一句话给自己的娘亲听。
“娘,娘知道了!”
听到女儿的话,江郑氏一时没有忍住,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说话的声音里哽咽起来。
“下次,你下次再去镇国候府做客,记得替娘和外祖母说句话,就说,就说娘一切都好,让你外祖母不必记挂,让你外祖母好好的保重身体,让她长命百岁……”
泪水流的更加厉害了,后面的话,江郑氏几乎是发不出声音来了。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力的将泪水擦去,不想在女儿的面前表现出脆弱无助的样子,不想将自己压抑了十年的痛苦表现在女儿的面前。
可是,太难了!
泪水似是决堤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娘,您别哭,别哭!”
娘亲的哭泣,让江明媚有些无措,躺在了床上,身上没有了帕子,她只能够用手来替母亲擦去泪水。
可是,娘亲的眼泪太多了,她怎么也擦不完。
“娘,我今天已经和外祖母说过了,我说您在府里一切都好,哥哥嫂子和我都孝顺着您呢。”江明媚安慰着娘亲,却不知江郑氏落泪正是因为她之前提到的外祖母。
“老爷,婷儿说她今天在镇国候府里见到了镇南王世子与媚儿说话呢!”
三夫人的正勤堂里,三夫人江林氏正与候爷江正鸥说着夫妻间的贴己话,两个人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儿女的身上。
而后,三夫人江林氏又想起了女儿江明婷在镇国候府里与她说的话,当时没有觉得什么,现在再提起,她却不免有些多想了。
“镇南王世子?”
江正鸥听到夫人的话,挑了挑眉毛,也是觉得有些不同寻常,目光落在了三夫人江林氏的身上,一只手揽在三夫人江林氏的腰上,一边询问着具体的情形。
“妾身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听婷儿说,是在镇国候府的花园里遇见了镇南王世子的。当时没怎么着,后来,婷儿她远远看到了媚儿与镇南王世子在说话。不过,两个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婷儿没有听清楚。”
三夫人江林氏将头靠在了江正鸥的肩膀上,听着江正鸥的话,感觉他非常重视这件事情,便皱起了眉头,将女儿江明婷今日与她所说的话仔细地回忆了一下。
“镇南王世子和媚儿……”江正鸥皱起了眉头,嘴巴里小声的嘀咕着,忽然又问道:“媚儿今年多大了?”
“媚儿,媚儿今年十月就要及笄了吧!”那镇南王世子今年也有十六岁了,难道大嫂打的这么个主意?
三夫人江林氏先是一阵疑惑,待她说出了江明媚就快要及笄了,立时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惊讶地说道:“难道,难道大嫂根本就不是打算让媚儿嫁到镇国候府去?难道大嫂早就已经盯上了镇南王世子?”
“极有可能!”
江正鸥听到三夫人江林氏的话,轻轻点了点头,也是觉得大嫂很有可能是这样打算的。如果她想要为自己的儿子争爵位的话,定会要将女儿嫁给更有权势的人家,如此才能够给博哥儿更添一份助力。至于镇国候府,大嫂本就出身镇国候府,无论她要不要把女儿嫁给自己的侄儿,镇国候府定然都是支持她们的。
“怪不得,怪不得今天镇南王世子会出现在镇国候府,原来,大嫂竟是打算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呢!”
三夫人江林氏觉得有些气愤了,想着自己像傻子一样的带了江明媚去镇国候府做客,只以为是两家心照不宣的想要商定江明媚的婚事。
结果!
到头来,她却是被人耍了!
三夫人江林氏气愤不已,想通了所有的事情后,立时对江正鸥说道:“老爷,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们得逞!老爷,我们一定要想个办法,绝不能让媚儿嫁给镇南王世子。”
说到底,江明媚还是江家的姑娘,就算是大嫂有意将她嫁入镇南王府,可男女双方都还没有明确的表明出来。那么,这件事情如果被人从中作梗搅黄了,那也怪不着别人了。
想要搅黄一个连八字一撇都没有的婚事,不要太简单了。
三夫人江林氏默默地在心里想着,只眨眼的功夫,她便已经想到了许多法子可以阻止江明媚与镇南王世子之间的婚事。
哼,哼……
大嫂就算是隐瞒的这么深,真是机关算尽,却叫上天有眼,让她的婷儿看到了媚儿和镇南王世子交谈。
“嗯!”
江正鸥听到夫人的话,只轻哼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他沉着脸,心里却是诸多的想法。破坏一段婚事很容易,可是要让大嫂打消了对爵位的觊觎之心,却并不容易。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
“老爷,您想什么呢?”
三夫人江林氏眼见着江正鸥沉默了许久,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不由着急起来,她伸手推了推江正鸥的肩头。
“没什么!”江正鸥摇了摇头,想着自己如今虽然是坐着威远候的位子,可是他身后的侄儿都已经长大成人,大侄子江明博如今已经成家生子。
如今,大嫂费尽心机的想要替大侄子来谋夺威远候的爵位,他的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祸起萧墙的事情,江正鸥真的不想再看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场劫难已经是让威远候府元气大伤。如果再因为这爵位而让三房不和,彼此猜忌、算计,恐怕这威远候府也真是再难有重振之日了。
“待我百年后,就将威远候之位传给明博吧!”
“什么?”
“那怎么行?”
江正鸥想了许多,最终如此说了一句,可是他的话音刚落,便被三夫人江林氏给打断了。
三夫人江林氏惊讶的几乎跳了起来,她一下子弹了开来,直面着江正鸥,心里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
怎么可以?
怎么能够将爵位传给明博?
如果,如果这爵位又还给了大房,那么她们三房怎么办?她的明华要怎么办?她的明婷又要怎么办?
许多的话涌到了嘴边,三夫人江林氏最终却是有所顾忌的咬住了牙齿,没有让自己冲动的说出一些老爷不爱听的话。她知道老爷是个孝子,更是一个顾念着兄弟情义的老好人。
“老爷,你当真是如此打算的?”
三夫人江林氏几乎是小心翼翼的问着,她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满腹的气愤与不满表现出来。
“明博他,他虽然有些柔弱,可是,毕竟是大哥的嫡子,候府交到他的手里也是应该的。如此一来,想来二嫂心里也能够好受些,明杰也不至于心里存了疙瘩。”
大嫂有着谋划,江正鸥没有办法去相信二嫂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左思右想,他只觉得将爵位再还给大房,才能够让大家不再心生隔阂。
“老爷,你觉得这样做真的好吗?”三夫人江林氏眼见着江正鸥似乎心意已定,心里有些着急,“老爷,这件事情,不如你和老太君说说,你问问老太君是什么意思?”
想到自己白白的忙活一场后,最终却是要替他人作嫁衣裳,三夫人江林氏的心里便是极不情愿。
她不愿意与江正鸥起正面的冲突,只能够迂回的将问题踢到了老太君身上,她知道江正鸥是一个孝子,必定会听从老太君的话。
而老太君的心里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她并不确定。可是,老太君是她的亲姑姑,她不相信老太君会不帮着她。
想当年老爷费尽了心机将威远候府的冤屈平反,皇上将威远候的爵位给了老爷,原本自己应当是要接受诰命的册封。可是,想到老太君十年前被夺去了诰命,她与老爷商议过去,便将原本属于她的诰命转给了老太君。
那年,老爷在朝堂上提出了转移诰命之后,还得到了皇上的夸赞,皇上感念老爷的孝心,特别破例批了老爷的奏折。
“你说的有些道理,明日,我便去和母亲说!”
江正鸥对于妻子的柔顺感觉非常的满意,主动伸手拉了妻子,安抚着她躺一歇息,关切地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早些安置吧!”
“好!”
三夫人江林氏心事重重,心里极是担心与不甘,恨透了大夫人江郑氏,连带着对二夫人江王氏也是没有半点好感。
可是,夫妻相伴多年,她知道江正鸥是怎么样的人,也知道江正鸥喜欢什么样的自己。
所以,她面对着江正鸥,她不得不将自己心里的真实情绪隐藏,只表现出他想要看到的温柔平静的模样。
“世子,你这是去哪里了?”
夜已经深了,可是于荣却发现赵贤宇并不在自己的房间里,那床铺上隆起的人形根本就是拿被褥塞出来的。
“荣叔,这么晚了,你还没有睡呢!”赵贤宇没有想到自己一回来,就被于荣给逮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