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沃夫通往卢茨克的公路上,维克托乘坐的吉普车在积雪中艰难的行进,在他的车前后方,各有一辆带着帆蓬的军用卡车,车上搭载的都是边防军的士兵。
库尔金反对维克托在这样的天气环境下外出,更何况还是在州内的几个主要城市进行巡查,按照他的说法,随着各地对**游击队的围困,缺食少衣的游击队分子,很可能会被迫离开丛林,进攻某些村镇。
而且,濒临末路的发政府武装势力,在这一阶段肯定在筹划着反扑,他们的反击手段会愈发的多样化,诸如刺杀之类的行动,是最有可能出现的,其针对的目标,必然是内务人民委员会的各级官员。
作为利沃夫内务人民委员会的一把手,维克托的人头肯定早就是那些**武装势力高度垂涎的目标了,库尔金甚至觉得维克托在利沃夫市区内都不安全,更何况还是离开利沃夫,到全州各主要城市去巡视。
不过,维克托注定是不会接受库尔金的建议的,如果他仅仅因为可能遭遇危险,便龟缩在利沃夫哪都不去,且不说别的,上面的领导就不会饶了他。
最终,库尔金在劝说无果的情况下,便为维克托安排了一个排的警卫,这些士兵并不是从缺乏训练和作战经验的安全部队中抽调的,而是来自于边防军——有人或许认为苏联的边防军战力不行,其实这是一种错误的印象,事实是,在苏德战争初期,抵抗最顽强、最不怕死的,就是边防军。
茫茫的荒野早已经被积雪所覆盖,不管朝方向远眺,肉眼可及的范围内,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此刻,车队正好行进到格鲁洛沃村地段,尽管说是这个村的地段,但从地图上看,这里真正距离村镇还有将近三十公里的距离。
随着车队继续向前行进,约莫六七分钟后,正前方隐约出现了一条暗灰色的“缎带”,这条缎带从西北方向延伸而来,一直通往东南方的地平线。
当这条缎带跳进维克托眼底的时候,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正处在修建中的一条高速公路,它从边境的新沃伦斯科,一直通往斯大林诺,其作用就是沟通边境地区与乌克兰重要的煤钢产区。
从公文包里掏出地图,维克托仔细看了看,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把这条该死的公路直接炸掉。
说起来维克托真是有些不太明白,从之前的种种举措来看,不管是重工业搬迁,还是筑垒地域的修建,都说明莫斯科对德国人是抱有警惕心的,或许,莫斯科那些大人物早就做好了与德国人干一仗的心理准备。
可问题是,既然已经有了这种预想,那为什么还要在边境通往内陆的方向上,修建这样的高速公路?而且还不是一条。就维克托所知,现在正在修建的这种高速公路,一共有四条:从外喀尔巴阡通往敖德萨的一条;从新沃伦斯科通往斯大林诺的一条;另外两条在白俄罗斯方向上。
这种公路的修建,无疑是为将来德军机械化部队的快速推进,创造了硬件上的保障,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已经属于标准的资敌了。
但是再转念一想,莫斯科的这种做法似乎也说的通,因为在如今的苏联高层,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一件事,那就是在苏德爆发的冲突中,苏军会在初期出现大规模的溃败局面。
目前的苏军军方高层,在筑垒地域的修建上,存在着沿用“斯大林防线”以及新建“东方防线”的争议,这两种争议的出发点,除了有战争爆发时间上的各自预测之外,还有就是反击时机的预测分歧。主张沿用“斯大林防线”的人认为,在战争爆发初期,苏军可能会遭遇某种程度上的失败,但反击将会在斯大林防线发起。而主张构建“东方防线”的人则认为,苏军应该在边境地区对德军展开阻击,杜绝战火在苏联的国土上蔓延。
事实证明,这两种观点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过于的乐观了,原本是为了向边境地区运输兵力和物资的四条高速公路,全都为德军做了嫁衣裳。
车队驶过了正在修建中的高速公路,维克托将手中的地图折起来,塞回到公文包里,随后,一边拉上公文包的拉链,一边低头朝车窗外看去。
这一段的高速路,是紧贴着一片丛林的边缘地带修建的,至于这里的丛林,则属于是利沃夫州三大植被带中的“森林沼泽带”,从地域上说,这一带的丛林,都属于是普里皮亚季河流域,广袤的森林沼泽带的延伸。
“轰!”
就在维克托低头朝外观望的时候,车队前方传来一声炸响,这一声剧烈的爆炸,甚至将吉普车的车窗都震的嗡嗡作响。
几乎是下意识地,维克托猛地往座椅上一趴,整个人扑倒在座椅上,同时,伸手将腰间的配枪拔了出来。
“呯呯......”
炒豆般的枪声密集的响起,瞬间便击碎了雪原与丛林的宁静。
吉普车显然是枪击的主要目标,维克托才刚刚趴到座椅上,身边的车窗玻璃便被打碎了,崩碎的玻璃渣散落他一身,同时,还能听到车身中弹时发出的咚咚声。
毕竟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战斗,此时的维克托并不慌乱,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待在车上,于是匍匐着朝另一侧的车门爬去。
“中尉同志,快下来,”就在他准备伸手将对面的车门打开的时候,那扇车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拉开,瓦连卡一手拿着手枪,另一只手朝他伸过来,嘴里大声喊道。
维克托一把抓住他的手,借着他拖拽的力道,一下冲到车外,身子落地的同一时间,屈身在雪地上做了个翻滚,直接滑下了路基,滚到了路边引水渠的斜坡上。
直到这个时候,维克托才有机会观望周边的形势。
只见行驶在最前方的那辆卡车,此时已经横在了公路上,车上还有士兵正在往下跳,两名机枪手,正将一挺不带护板的重机枪,从卡车的车厢里往下搬。
卡车的侧面,有两名士兵倒在雪地上,其中一个像是头部中弹,脸侧的位置流满了鲜血,另一个却像是腹部中弹,正双手抱着小腹在地上挣扎抽搐。
一名下士蹲在卡车的轮胎后面,正指挥着士兵们躲进引水渠,向发起袭击的敌人展开反击。
而后一辆卡车上的情况要好一些,维克托看过去的时候,最后一名士兵正将重机枪的托架放下来,而剩余的士兵已经全都躲进了引水渠,正扑在路基下方,向公路另一侧射击。
维克托把身子伏低了一下,视线从吉普车的底盘下方看过去,碍于公路对面隆起的土坡,他的视野受到了很大的阻碍,只能看到正面偏左的一小片区域。
就在这片区域内,他便看到丛林外围的雪地上,有十几道人影,正在朝着公路的方向冲过来,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手中武器也不统一。
“嗵嗵嗵......”
重机枪射击的声音终于响起,马克沁那极有特点的鸣叫,在空旷的丛林边缘地带里回荡,显得有些沉闷。
维克托视野内的那十几个人,瞬间有三四个被击中,以各自不同的姿势扑倒在雪地里,又过了一会儿,剩余的幸存者似乎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匍匐下去,朝这边开枪还击。
维克托有些急促的心跳渐渐放慢,他在雪坡上翻了个身,仰面朝天的躺下,一只手伸进口袋,掏出香烟,点了一支。
很明显,尽管不知道这一伙袭击者属于哪一方,但他们显然没有多少战斗经验,打伏击都不怎么会打。
看看之前那一声爆炸,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对方希望的结果,是将引路的第一辆卡车炸掉,然后集中攻击自己所乘坐的吉普车。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大的可能就是引爆手的紧张,炸弹提前爆炸了,没能干掉第一辆卡车上的军人。
如果自己是指挥官的话,这个时候就会选择果断的撤退,绝不恋战,毕竟敌人的战斗翻倍了,继续纠缠只能蒙受损失。但这些人却没有选择撤退,而是继续发起了进攻,这说明他们的指挥官不懂的审时度势,也不懂的取舍。
再有,如果是自己负责指挥伏击的话,绝不会将全部的人手都埋伏在公路一侧,却对另一侧毫无安排。考虑到公路两侧有引水渠的存在,这样的伏击安排,等于是为敌人预留了一条事先挖掘好的战壕。战斗一打响,敌人躲入了战壕,自己一方却在发动进攻,这等于是把伏击战打成了阵地战,而自己还是进攻一方。
深吸一口烟,维克托用力吐了一口气,他现在愈发认识到指挥艺术的重要性了,正所谓“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不管是在一场战役中,还是在一场战斗中,指挥员的个人能力的确是占着主要地位的。维克托觉得,不管未来如何,至少在学习战斗指挥这方面,自己还需要多加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