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见众人怔忡之际,李世谚上前一步在父皇和母妃面前跪好,一副极诚恳认错的模样。
“孩儿贪玩,今天早晨溜出去瞎逛了。孩儿已经知错,等此事一了,还请母亲和父皇责罚,孩儿绝无丝毫怨言。”
你……
你这小子居然又溜出去,上次把你逮回来罚了一番,还说这事儿一旦被陛下发现便是要重重的罚,竟全当做了耳旁风。孩子大了果真是越发管不住。
陛下挑眉看了萧贵妃一眼。
从进御书房就从容半仰着的萧贵妃再也坐不住,忙起身与李世谚一并跪下。
“臣妾教子无方,还请陛下念在稚子无知的份上,要责罚便责罚臣妾吧。”
李世谚规规矩矩又向母亲叩首。
“一人做事一人当,母亲并非没能管教孩儿,是孩儿自己管不住自己。在此之前,先容孩儿把此事与陈大人分辩清楚。”
得了陛下首肯,李世谚起身将母亲扶起来,自己又三步并作两步凑到陈瑜民面前。
“孩儿今日卯时末溜出宫,辰时末回来,至上安门恰好看见陈大人步履匆匆,又缩手缩尾地进宫面圣。我虽年幼,但也斗胆问一声陈大人,陈大人既有急事哪怕在休沐之时也要进宫回禀陛下,为何在宫中逗留一个时辰有余才到这御书房?”
李世谚直直地盯着他,与对至亲之人的亲昵不同,一脸正经、考究又带着几分轻蔑的神情,老练到叫人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还是说,陈大人在这走了几十年的皇城宫里,迷路了?”
对付孩子还是有办法的,陈瑜民端坐椅子上岿然不动。
“十一殿下溜出宫耍,本就是违背宫规的事。殿下怕事,走得急了,看错时间,看错了人,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就算臣辰时末进宫,殿下又想推断出什么呢?”
“上安门的守卫总不可能也记错时间了吧?陈大人一进宫便响起了入巳时的钟声,这个顺序,只要把上安门的侍卫叫过来一问便知。”
李世谚扬声环视周围。
“当时我便觉得奇怪,便在上安门的卫士大哥们面前撒了个泼,他们一定记得有个小孩撒泼和巳时的钟声,在陈大人进宫之后。那么,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
真像说书似的,李世谚歪着脑袋问在座诸位,等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之时,才缓缓开口道。
“陈大人进宫,最要紧处理的不是面圣回禀要事,而是另有所图。结合今日御书房这架势,那我是否可以怀疑一切都与这有关。”
李世谚在众目睽睽之下悠悠然打了个圈。
“孩儿适才在书房外听无衣姑姑说,是秦妃在药中多添了不少的灯芯草暗害父皇。等到我母妃查出来之后,因为长春宫搜到的这本医书,秦妃便将一切推说是贤妃娘娘指使,但却苦无证据证明这本书是否是贤妃娘娘的。恰在此时陈大人进来,与父皇说了一些印章啊,避讳之流的话,叫人不得不怀疑,一切都是你的计策——
“医书是你伪造救场的。”
说了半天也只是怀疑,起不到半分作用,在宦海沉浮数十载的陈瑜民全然不把这年纪还没他当官时间长的小屁孩放在眼里。他也学着萧贵妃一开始半仰躺的姿势,悠哉悠哉。
“这种拙劣的计策,一对比字迹便知是不是宁贤妃的。”
“所以你说字迹不是唯一的证据。”
李世谚水来土掩。
“你暗示陛下,在没有题跋印章的前提下,字迹、批注的用语都不能当作完全否定这本书的主人是宁贤妃的证据,唯一的证据只有避讳。这是因为,你没有见过贤妃娘娘的书,更没有见过她的笔迹、印章、题跋,其他的你在短时间都伪造不了,但避讳可以。”
说得通。陛下看向陈瑜民的神色微微一变。萧贵妃在远离战场硝烟的另一头稍稍松了口气。
“说得通又如何。如果这本书是臣刚塞进的长春宫,秦妃娘娘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御书房,她又为何能在臣到达御书房之前,便能与臣一样,都说这本书是宁贤妃的呢?”
“好问题!”
李世谚绕到陈瑜民身后,双手撑在椅背上,俯身将脑袋探到陈瑜民耳边。
“如果我适才所言全部为真,那么我们不妨推断一下,秦妃娘娘为何敢在与陈大人从未商量的前提下,就与您不约而同一口咬定这书就是贤妃娘娘的呢?”
他歪着脑袋问。
“你们心有灵犀一点通?”
李世谚笑眯眯地摇头,“不能吧。”
“那就是,往父皇的药力加灯芯草的计策是你们串通好的?”
李世谚又笑眯眯地自顾自摇头。
“这计策留了一堆破绽,灯芯草走的还是太医院的明账。这么蠢的计策这么蠢的手法,也不像是您的手笔。”
意有所指,秦妃在一旁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整个手都揪得紧紧的。
“那就只有另一种解释。”
李世谚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个圈,踏过一片午后逐渐弥散的日光,停在秦妃面前,修长的身躯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秦妃娘娘所说曾找贤妃娘娘借过书,是真的。
“谎言之所以能让人信以为真,那是因为一定有真的成分。两年前,贤妃娘娘确实借过一本医书给秦妃娘娘,秦妃娘娘也确实忘记还了。等到今日搜宫恰好搜到了一本医书,秦妃娘娘便以为是贤妃娘娘借给自己的那本,便顺水推舟陷害已故的贤妃娘娘。这一切的一切,没想到恰好与陈大人不谋而合。这说明了什么呢?”
在这御书房不知道绕了第几个圈子,李世谚最终停在父皇面前,端平双手深深拜道:
“排除这本伪造的,陈大人今日临时塞进长春宫嫁祸贤妃娘娘的书,还有一本,就在长春宫的角落里。孩儿恳请陛下派人继续搜查长春宫,只要仔细找,就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