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那边还是一筹莫展。
杨文珽也算雷厉风行了,一手把杜松请到府上,一手将整个荐福寺控制起来,把寺中一应人等详加审查之后,找到了几个当年的目击者。人证齐备,物证虽然目前只有普济上呈的有杜松亲笔签名的手书,勉强还能称得上具备。但是杜松这边却陷入了死局,他不说话,问到任何关于二十年前的案子的时候他一句话也不说。杨文珽就搞不明白了,杜松当年是京兆府尹,堂堂朝廷命官,为什么会干出冲进荐福寺屠杀四十多名女子这样丧心病狂之举。杨文珽又问普济当年的四十多名女子是从哪儿来的,普济只是说二十年前逃难过来的,因为无处投靠,暂且在荐福寺安身,刚住下三天,杜松就带人血洗荐福寺了。
更让他觉得寝食难安的是,这件事情从案发、到立案、再到主要涉案人自首,一切都进行得太顺利了,尤其是荐福寺和杜府两个地方同时闹鬼,也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这背后的有一只手在操纵这一切。他感觉像是揭开了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想要努力查清,但是全无头绪。
想了一会儿之后,杨文珽又带人去京兆府找杜桓。
自从兄长被抓之后,杜桓一直惶惶不可终日。虽然当年杜松的具体运作不清楚,但是他们毕竟是踩着几十条人命起家的啊。就在杜桓被带走的三天之后,杜桓家迎来一个不速之客,自称是神策军兵马使张怀恩的一众干儿子之一,他本不敢怠慢,但是这人着实奇怪,旁敲侧击地问了他许多关于当年荐福寺的问题。他虽然知道杜松杀人的事实,但是怎么和张怀恩扯上关系他是一点也不清楚,勉强送走这位神策军的人之后,又听人通报说,刑部尚书杨文珽来了。
“老骨头老骨头,老不死的骨头……”
杜桓在正堂嘀嘀咕咕转了好几圈之后才让家仆去给杨大人开门,杨文珽在门口幽幽地等,余光扫过了杜府的侧门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去了。他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对身边的随从道:“跟过去看看。”
随从应命离开,这时杜府的大门打开了,将杨文珽迎了进去。
“杨老大人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杜桓笑脸相迎,仿佛几天前杨文珽入府捉拿他哥哥事情都不存在一般。
“杨某不过是闲来无事找人叙叙旧罢了。杜大人可是不欢迎老朽?”
“杨大人哪里话,看见老大人身体康健,精神矍铄,下官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唉,都说京兆府的杜大人办事灵活,最是会说话,因此得到圣上的重用。老朽都记不清杜大人是哪一年的进士了。”
杜桓一时摸不清楚杨文珽问这些话是何意思,只得据实答道:“回杨大人的话,下官是承光二十二年的进士。”
“承光二十二年,”杨文珽突然拍掌大笑道,“这可就巧了,犬子也是承光二十二年的进士。还是杜大人年轻有为啊,犬子现在还在地方上当个不入流的小官,杜大人已是京畿大吏了。”
“不敢当不敢当,”杜桓赔笑道,“杨公子心系一方百姓,当年杨公子拒升的高风杜某早有耳闻。”
杨文珽眼睛眯着仿佛在回忆久远的往事,“承光二十二年,发生的事情不少啊……那一年当今熙宁长公主殿下降生,那一年令兄在京兆尹的位置上兴建长安城的漕渠,那一年凉州节度使伙同西突叛乱,凉王爷率兵镇压,也是那一年……”杨文珽突然饶有深意地看了杜桓一眼,“先帝下旨诛杀异教,巴蜀异教叛乱,不过很快就平定了,那时入蜀平乱的是,是谁来着的?”
杜桓心虚地低下头,“杨老大人好记性,下官可不记得那么多东西。”
杨文珽哈哈一笑,“杜大人,本官没记错的话,杜大人祖籍在巴蜀吧。”
杜桓心里觉得越来越不对,他硬着头皮拱手道,“杨大人说的没错,下官合州石镜人。不知杨大人这样问是何意,莫不是怀疑下官和多年前的异教叛乱有关?”
杨文珽笑着摆手道:“杜大人敏感了,老朽不过是闲来回忆回忆旧事,怕年纪大了就忘了。说来先帝的杜嫔娘娘,是杜大人的本家?”
杜桓不明白杨大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值得如实答道:“杜嫔娘娘是下官的长姐。”
“哦……”杨大人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杜嫔娘娘之女义宁长公主甘愿放弃皇宫的富贵繁华自告奋勇嫁往北燕,真乃女中豪杰。”
杜桓只得唯唯诺诺道:“杨大人说的是……”
杨文珽突然语气提高,“但是你的长兄真可谓是蛇蝎心肠,杀害荐福寺人丁四十六口,”
杜桓突然站起之后扑通一声跪下:“没有的事,那些人根本就不是荐福寺的人,她们是妖女,能化万形的妖女!她们都该死,该死!”
杨文珽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露出了诡异一笑,“看来……杜大人,也是知情人了?”
杜桓跪在地上惊恐地抬起头来,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疯了一般地摇头:“没有……没有的事……”
杨文珽手指慢慢摩挲着茶杯沿,以他多年执掌刑部的经验,杜桓对此事肯定是知情的,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面前跪着的这个人抓回去好好审问一番。他和他兄长杜松不同,年龄小没什么见识,估计吓一吓就问出来了。但是一方面他自己没带多少人过来,强行带人困兽犹斗,可能会有大麻烦。而且他也不确定杜桓知道多少,更不确定在他来之前来找杜桓的人是什么背景。再多的疑惑也只能按下不表,他缓缓起身向外走去,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话:
“杜大人,你想清楚了就到刑部衙门来,本官,随时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