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中不知何时又是谣言四起。
先是暴雨冲出骨殖一事被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当年的京兆尹修漕渠的时候得罪了水神,水神一怒之下收走了几十条人命。神策军出面全程戒严,又不知因为何事神策军麾下一名中将和他人起了冲突,结果稀里糊涂就死了。
这件事很快被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紧急下旨召见了杨文珽。可怜这位年逾古稀的刑部尚书,刚走完杜桓府上还没回家喘口气,又被皇上叫去了,在场的还有王朝贵和张怀恩。皇上问了他案件进展情况之后在这位枢密使和这位神策军兵马使的一唱一和之下责令他尽快解决,这位雷厉风行的刑部尚书就被立下了三天内破案的军令状。
黎叔把这些事情汇报给李若昭的时候,若昭坐在云闲阁的水池边正在拭琴。她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绢布和琴,就着风吟端来的水一边净手一边道:“我差不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风吟和黎叔面面相觑。
若昭慢条斯理道:“我们一开始不过是想帮助阿澜姐查出二十年前西陵氏在荐福寺被灭门的惨案,借此收拾一下工部。为了保证人证还在,我请敬王李世训动用了他在神策军中的眼线阻止了有人在荐福寺放火,并保护了人证普济。但是就黎叔给我的线报看,刚刚神策军中为了维护京城治安稀里糊涂死了的中将,其实是被人灭口的,而这个人正是发现荐福寺纵火的人。这就说明什么?”
风吟脑子转了半天也没有转过来。
黎叔犹豫道:“说明,神策军的张怀恩本来是希望普济死的……但是敬王李世训的眼线因为出面阻止暴露了身份,所以被灭口了?”
若昭微笑着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进而可以推测……”她讳莫如深接着道,“张怀恩实际上是当年西陵氏被灭门惨案中的受益者,所以……杜松之所以这些年升官顺风顺水,成为六部中最年轻的尚书,背后有实力支持他的那个人物,很可能就是张怀恩。”
风吟拧着脑袋思考了许久,眉头都揪在一起了,她憋了好久才冒出一句话来:“殿下,我们要不要帮杨大人做点什么?”
若昭垂眸,指尖悠悠划过琴弦,尾音一收,漾开丝丝震颤的声音,“不,不是帮他。师叔办事老道经验过人,他出面很有可能会查到张怀恩头上,我们只需保证不可让他以一人之力去硬碰张怀恩。何况……”她自嘲地笑笑,“他和老师一生痛恨党争,我要是出面过多的话,难保他不会怀疑这一切都是我在背后运作。到那时,就难说什么师生之谊了。”
当杨文珽回到刑部衙门后,听之前派出去的随从来报说,从杜桓府上出去的人是神策军里的,便越来越感觉此案水深。除了这个案子的始末缘由扑朔迷离之外,皇宫那边的动向也让人觉得奇怪。一向不多问政事的皇帝竟然突然叫他进宫催他尽快破案,以防再生事端。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皇上在处理这件事前前后后的动态,他隐隐约约觉得能让久居深宫的皇帝出面也就只有王朝贵、张怀恩这一班内侍了。这个案子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凝神想了许久,又马不停蹄地差人去刑部大牢找杜松,刚一进去,就看见一人鬼鬼祟祟地蹲在杜松的牢房外。
“什么人!”杨文珽大喝一声。
一众随从围上去,没想到那人刚一站起来,就直挺挺地倒地了。
一个狱卒上去上去检查了一番,回报道:“回禀大人,那人是给牢里面这个人送饭的,已经自尽了。”
杨文珽走上前,把刚刚送到牢外的饭食递给一个随从,“检查一下。”
银针查验,果然有毒。
杨文珽一挥手就把周围人屏退了,他蹲下来,向着牢中安然坐着的人道:“杜大人,你也看见了,你身后那位似乎已经准备灭口了,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杜松眼睛也没睁开,“我已经认罪了,那四十六口人的确是本官为抓奸佞误杀,其余的,本官一概不知。”
杨文珽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背后那个人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他都打算杀人灭口了,竟然让你这样护着他?”他缓缓起身,看着狱中安然端坐的杜松,“你,好自为之吧,圣上突然叫我进宫,责令我尽快将此事定案。所以,明日……公堂上见吧。”
结果所谓的明日,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