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保秋站在甲板,偏过头不去看对岸依依不舍,一直在挥手的县令,而是向远方眺望着,天随水阔,碧波万顷,正是出发的好天气。
他本就计划走水路,也打算好了今日出发,那个王扶景只是碰巧和他想到一处去了而已,自己绝对没有听从她的安排。
那些重金买来打算送给圣姑的水果点心也权当救命的报酬送给她吃了,这点东西算什么,都还没有他的一根手指金贵。
自然,他绝非贪慕美貌、色令智昏之辈,王扶景这点美色算得了什么,国都多少纨绔为美人一掷千金、倾家荡产,只他独善其身,绝不同流合污,乃是国都不可多得的清流一股……
两个丫鬟看着宫二少爷孤独落寞的身影忍不住有些心疼,少爷是多么骄傲的才俊,此时为了一个女子竟如此折煞。
“没办法,我们实在打不过她,少爷虽然嘴上说请她护送,但明里暗里已经在听她差遣了。”
“到了国都就好了,有大人撑腰,少爷就不用怕这个女人了。”
“……”
虽然极其不想听到,但这些窃窃私语还是顺着海风吹到宫保秋的耳朵眼儿里。
他硬生生维持着远眺的姿势,待再听不到这些窃窃私语时方才转过头默默走回自己房间。
这些妇人见识短浅,他不和她们一般计较,得让李婆婆给她们安排点事情做,平日里就是惯坏了才会这样非议主子……
这是条中型商船,船身稍大,船上的建筑有两层楼高,共有七八间可住人的房间,船舱底部则住着船夫几人,做饭的厨房也在下面,那县令为了讨好宫保秋,甚至送来一个手艺颇好的厨娘。
王扶景开窗看着河景,刚刚离开河港,来往船只还很稠密,大都是些捕鱼的渔船。商船很少,有也只是很小的那种,供有闲有钱的游人玩耍用的。
比伯县是个穷县,所以河上的商船没有几只,倒是花花绿绿的花船看到十几条,都停靠在岸边,有客人了便会划到河心。
多么安详美好的场面,可惜总有打破平静的人和事。
王扶景看向远处连绵的丘陵,因为太远,只能看到暗色的阴影画在天边,水墨般淡淡的痕迹。
山中匪患不除,比伯县早晚是东阳郡的祸害。
着兵部去管不合适,官府实力又菜,对抗不了江湖势力……
她一下下按揉着有些发痛的眉心,她究竟是谁?一日不知晓自己的身份,她便一日不好做出有利的判断。
想罢便拈起一颗晶莹剔透的红果子,放到嘴里嚼起来,酸甜的汁水瞬间便充满了唇舌,她吃完果肉将水果籽吐出来,又拈起另一颗红彤彤的果子。
这种长相好看,吃起来又很不错的水果让王扶景心情颇好的眯起了眼睛,她忍不住想道,堂堂吏部尚书竟为了区区水果劳民伤财,看来真是闲的没事干,又是一个做伴食白拿俸禄的。
进了她嘴里算好的,倘若被别人吃了,她定要捅的天下皆知,让那些更没用的只会沽名钓誉的御史们天天参他的本。
说起来自己真是做了件好事,挽救了吏部尚书的名誉,这宫尚书可真是欠了她一个大大的人情!
“真是个好日子呀!”
李县令夸了一下天气,骑着高头大马离开了河港,都没有去花船潇洒一番的多余心思,他情不自禁地咧开嘴巴,自认礼数周全,高高兴兴送走了吏部尚书家的公子爷。
虽然没看上自家女儿,但也不算坏事,婉婉性子太急,受不得委屈,若是说错了话办错了事情,招惹了贵人,自己的仕途一样要完蛋。
他不由得想到自己初初当上县令那一天,家中族人都对他尊敬有加,那些看不起他的亲朋都在他面前低下了脑袋,不情愿地喊他“大人”……
过了今日,能安安分分地做个县令也好,倘若高升了,便能多纳几个妾,生几个有出息的孩子了。
心情不错的打开府门回到家,便听得婉婉在又吵又闹地摔打东西,张氏在耐心地劝导她,府中下人在慌慌张张收拾一地残局。
“她算什么东西!敢说我是唱小曲儿的,一个嫁给穷秀才的狐媚子凭什么在我跟前耀武扬威!”
“你们也是!”李婉婉看着爹爹回来了,指着李福表大喊起来,“竟然为了那么个村妇如此羞辱于我!我真是倒霉,被生在了这个家!”
李福表察觉到有些不对,他皱起眉快步走到李婉婉身边,捏着李婉婉的肩膀一字一句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王扶景是什么村妇?”
“对!”李婉婉扬起头瞪着眼睛,骄傲地说道,“那些丫鬟们偷偷跟我说的,王扶景的夫君就是那个穷秀才徐仲臣,王扶景就是在比伯县官道上捡到的一个村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