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乍然袭来,他脑袋里金星乱转。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又急声问道,“绸缎布匹不管了,那些我新引来的徽墨呢,你去看了没?那批货物送走了吗?”
下人为难的摇头。
这些笔墨纸砚的都是金贵的东西,他哪儿明白啊,不过看管事的表情,也清楚这其中情况有些棘手。
他可不敢说老实话,惹老爷发怒。
崔老板问他也问不出什么。
气急下着急往仓库去。
崔家现在如今能在青山镇上小有钱财,一方面离不开祖上钱财积累,二来也是跟自己脑子活泛,有生意头脑脱不了干系。
既然是商人,那自然是行商为主了。
他头十几年前走南闯北,发现他们北地这边,笔墨纸砚需求量大,但上品却属实不多,后来在无意中让他找到一个自称是徽墨制家奚家的后人。
徽墨生产追溯时间已久,开创者确实是奚家父子,但是说真的,历史沉浮都这么多年了,对方到底是不是也无从考证,他也不计较那么多。
这奚家名头大,还不如墨制的好来的实在。
不过那对父子也确实没让他失望。
一般人的墨是用碳素单质跟动物胶相调和,并且掺杂着贵重香料,金箔等,经和剂、蒸杵等工序加工而成,特别是桐烟、漆烟墨等,还会加入麝香、冰片、樟脑、珍珠等多种贵重原料。
尤其是最近那小子制出以皖南的松烟为原料,又改进了捣松、和胶等技术的徽墨,名气更是渐上一层楼。
这些是特别供给大户人家跟有钱人家的。
单单是制造一批这个,所投入的银子,真如流水一般。
他为啥有钱,还不是那些附庸风雅的人,在他还没生产出来,就把钱给付了?
那些墨虽说是能储存好些时间,但是越珍贵稀奇的东西,储藏起来所要求的条件就更为的苛刻,要长时间保持一个恒温恒湿的环境,它怕北方的干冷跟燥气。
也怕南方霉潮季节的潮湿。
最近这段时间,雨雪天气多,导致最近又是干冷又是潮湿。
这种天气,他的墨……
当他撩起下摆匆忙赶到仓库的时候,正碰到急匆匆赶来的管事的,崔老板正要训斥他,这种关键时候不在仓库好好盯着,瞎跑什么,但嘴边的训斥还没说出,就见他抓住自己的袖子,匆忙往别处去。
崔老板着急。
但是不论如何训斥,对方都任由他说道,一言不发。
很快,崔老板就知道他脸上的严峻为何了。
俩人站定身子,下人就捧着洁白的纸张进来。
看到那上面发霉的点,崔老板呼吸急促,他想晕过去,但又活生生被自己吓清醒了。
他的澄心堂纸!
这玩意是他从另外一个地方请来的师傅特意造出来的,纸坚洁如玉,密薄莹细,不管是多少尺一副的长纸,都能做到从头到尾匀薄如一。
这玩意传说是上个朝代的皇帝,最喜欢用的宣纸了。
这种玩意后来在市面上被人传成是御用之纸,可想而知是多么珍贵!
给他造纸的老头说了,这不是前朝正儿八经的纸,但是对于糊弄一下,已经足够了。
这玩意是用水寒冷,先要把楮皮料浸在寒冷的溪水中,然后在举帘、荡浆的过程中,所需要的水都要冰块做成。
也正是因为这个,所造出的纸紧密细软,犹如白玉。
这玩意的特殊性,只能让它在寒冬,寒冰中制造。
条件苛刻,产出又少,那价格才是昂贵的令人肉疼。
说句不客气的话,他这种纸,就连县太爷都用不起的!
眼下看见那洁白的纸张上,遍布着好些霉点,他心头的惧意跟恐怖,可想而知!
“好端端的,怎么会发霉?”
其实他更想的问的是,纸张损害了多少,损失了有多少。
“仓库前段时间房顶上漏水,看管的下人没注意,这里面的储存环境就变了,等咱们准备把这批新的货发到南郡之地时,才发现这已经成这幅模样了……”
先是布庄,后是石墨,再到宣纸。
咋就一时之间,全都出了岔子?
“东家,因为这批货出了岔子,咱们主顾那定下的货肯定备不齐了,到时候送到人家手里晚了,咱们还得赔钱呢!”
对啊,他们在送货之前,还跟人签了契书的。
要是迟上一点的话,受损不说,还得赔钱!
赔钱的比例是按照这货物的价值来算的!
天啊!
“快啊,快安排船只,快些把好的发过去……”
他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喊出来的。
那管事的不吱声了。
好半天,在自己东家险些要吃人的表情中,他硬着头皮道,“东家,您忘了吗?最近运河那边改道,咱们这送不出,想要顺利送货的话,还得到相邻的镇子上,走水路才行!”
一番话说的极其艰难。
但是自己老板好像没看见自己为难的地方。
咬牙切齿道,“那就快去啊!”
管事的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只觉得从业这么多年以来,从没碰到过眼下这么棘手的场景画面,面对东家的雷霆之怒,他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过往那边的路,被人堵住了,说,说是不让咱们崔家的人过去。”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反正这刀要落到自己脑袋上,那还有啥好怕的!
心一横,又跟自己东家说了一个噩耗。
“您惦记的事,我提前就派人去办了,但是,以前河堤上那些干苦力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我说出要求后,各个推诿,我把钱都提到三倍的报酬了,那些人还是不帮着去运送,东家,咱们的货多,又珍贵,没他们帮着去运,真的是不行啊……”
有钱不挣?
崔老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这些人是疯了吗?”
是啊,这些人是疯了吗?
他也想这么问啊!
但是不管疯了没,他们不接活,这是确确实实的啊。
“那就换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就不信了,这么大的镇子,我连个帮手都找不到!”
“可是……”
“又可是什么?!”
崔老板现在眼睛赤红,就等着他再多嘴说一句,就使劲的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