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事实就是哥哥娶了扎琴。”如月冷冷道:“看日子他们这会儿大概已经成亲了。扎琴……”她念着这个名字,想到原以为会嫁入贝勒府的小姑娘竟然成了自己的嫂子,这心情实在是复杂极了。不是自己的记忆出问题,就是误信了小说家言。那么还应该相信印象里的历史轨迹吗?如月再次从澄心手里拿过信仔细读了起来。信中济兰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其他人的事,点怨怼也没有。这让如月想到少年曾说过的话,既然不能跟喜欢的人起。那娶谁都无所谓了。扎琴也无所谓吗?济兰你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还是说真的谁也进驻不到你的心里?
如月想不明白,木然的对澄心道:“你给哥哥回信吧,扎琴是个好姑娘,已经误了个,这个就用真心对待吧。其他的怎么写随你的意。”
澄心应了。如月想起刚来到这个时空的中秋夜少年在望月楼对爱情的期许,生世双人。听着真的很美好,可是外人怎么知道这样情状的两人未必是对方的最爱。也许就只是为了责任。
收到济兰的来信后,如月的情绪就变得很不好,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长时间居住在封闭空间和无人的深山,让她生出空乏无趣的心思,人正值少艾,心却像老妪。在这样下去真的会变的生不若死。定要走出去!她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如月让澄心给济兰写信,用隐语提到自己的境况,也问了是否有什么法子能出去。然后她便等着回信,这次回信很快,几天后有人拿着信上门了,宝络和两个随从,其中个随从打扮的人如月很熟悉。
“龙渊大哥,怎么是你!”如月惊喜之余也微觉不妥。
龙渊看出她的心思就解释道:“姑娘的事只有少数几人知晓。放心,不会外漏。此次前来是琅大爷和我家爷为姑娘想了个法子,可以外出自由行动的法子。”
如月闻言大喜,急着问什么计策,龙渊压低声道:“今日我带来人,他有名的易容高手,同时也是个能工巧匠。”
“易容……可是我走了,这里……”
龙渊道:“根据我们的线报,监视姑娘的人手变少了许多,大约京师那里已经接受了您还未醒的事实,毕竟过去快年了。不是这样这法子还不敢用呢,”他看了眼同前来的那人,“大夏,你给琅姑娘说说。”
大夏是个瘦小的男子,留着两撇小胡子,眯着双细细的眼,最特别的地方是他有双大手,手指长而有力,“琅姑娘,可曾听说过偶人。”
“偶人?是磨合罗那种娃娃?”
“比那个大的多,”大夏笑起来露出了口黄牙,其中两颗还镶着金。“跟真人似地那种,会眨眼开口,肢会动。小的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善于此道。”
如月眼亮,“金蝉脱壳!”
大夏笑着伸了个大拇指,龙渊颔首道:“正是这个意思。本来我家爷的意思是让姑娘诈死,不过考虑到保不准会被掘坟验尸就只能算了。”如月听他说的轻松,脸上讪讪的附和笑,心里却道不会这样吧,这也太小心了!
龙渊道:“以假乱真之策在目前看来是最佳脱逃方案,琅大爷也同意这样。”
如月犹豫了下问道:“你们怎么谈得,在京师,当面?顾爷也去了?”
龙渊眼光锐利的盯了眼如月,后者马上转移了目光,玩起了绦子,龙渊不动声色道:“就我和琅大爷见了。姑娘怎么这么问呢?”
“没事的,就是想起他们好久没见了么。对了,你见到扎琴了吗。哦,就是我……嫂子。”
龙渊和缓了神色道:“没有,不过听说他们过得挺好的,不是早就认识的吗?”
如月嗯了声就不再问了,龙渊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他立刻安排大夏给如月测量体型好方便做偶人。
那边大夏在做偶人,这边如月也没闲着,她得给澄心和流苏个交待,自己是走了,这两个人却不得不多待段日子,让他们枯守着具假人自己却能自由自在,这让如月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她和宝络商量后,觉得可以替换着出山,再派其他人来帮忙,年多了服侍的人竟没有变化也着实让人生疑,其也能让他们歇歇。至于派谁来,宝络建议得是不多事不好奇的人才行,如月题名贾氏或者璎珞,宝络觉得可以但给澄心和流苏强调定得立好规矩,不得擅自进入姑娘休息的地方。如此这样群策群力又互有补充,个算得完美的计划就完成了。
可当宝络问如月出去了想做什么,如月竟时说不出来,易容是必须的,男装是定的,钱呢是足够的,独行是绝对的,怎么感觉就是个闪亮亮的适合结婚的钻石王老形象呢,她黑线了下,转念想起海图的事来,难道真要彻底离开?近几年怕都是不行的,如月舍不下甄氏和济兰还有这大家子人。何况还不晓得偶人顶不顶的住,万康熙某次南巡心血来潮要来看望下自己这个爱新觉罗家的吉星又怎么办?如月见宝络还等着自己回话,她尴尬挠头道:“容我想想。”宝络暗道不是吧,其他人都准备好了,正主居然不知道要去做什么。这样的主子能放心让她出去吗?
如月这这些日子里很认真的思考着何去何从,偶人制作的进度并不快,因为若要效果好就得仔细着做,如此又过了个多月,大夏终于成事,当诸人看到个样貌和如月甚像的偶人穿着衣物合着眼躺在床上的样子,都震惊不已。如月还去摸了摸,脸上大概涂了东西,略有弹性,身子则是用木头做的,头发是真的,连睫毛都做的栩栩如生,如月在现世去过蜡像馆,偶人自然是比不过蜡像,可她知道年前的匠人能做出这样的东西已经非常了不起了。那些暗哨从远处看是绝对看不出有异常的,如月松了口气,她对这个假冒的如月非常满意。不过,既然偶人好了如月也该做出最后的决定了。
康熙年江宁府经历水患,比年那次的还要严重,等到入秋之后官府也没能很好的安置灾民,从而滋生了各种事端,富户被抢或是为粮杀人,更有灾民去抢官粮的事情出现。商业发展因此遭受了很大的打击,街上的商铺有大半是关闭的,路上的行人亦是很少,展目望去满目萧条。姓们都在怀念担任河道总督正在治理黄河的张鹏翮,谈论着他的清廉和德行,又在咒骂官匪勾结,私吞朝廷拨款。终于有被迫害的官家子女进京告御状,引得康熙帝大怒,开始过问江南贪污赈银以及私卖粮盐之事。
中秋过后江南连绵的雨就没有停过,月底的日在离苏州城多里外的官道上正有几驾车马在积雨成潭的泥路上艰难行走着。为首的岁的年青公子愁容满面,他全身已被淋湿,正冷的直打颤,他回首看着自己的货心里焦急万分。个老年仆从打马上前道:“少爷,找个地方避雨吧,看时光怕是进不了城了。等明日吧。再走人受不了,货也怕出问题呢,这要是让老爷知道您又该受责罚了。”
年青人抹了把脸阴郁道:“这时候哪里有什么避雨的地方?”
老仆道:“老奴记得从这个岔道过去有间道观,大约也就是两里路远。您看?”
“那就走吧。对了,找人的事如何了。”
“唉,没找到,现在愿意出海的人可不容易找,洋人呢,咱们又没法子联络上。这话听不懂啊。少爷您再耐心等等。”
“我等不了了,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廉氏那个贱人和王松害死!不如早走,哼,待我发了财衣锦还乡就是他们还债之时!”
见主子咬牙切齿的说着,老仆人心里又同情又忧惧,“大少爷……”
“我就不信那批命的能说准,我王柏真能死于个妇人之手,这年再怎么样都不回山东了。看她能耐我何!走了,忠叔。”
这王柏的脸上显出决然的表情,他回首大声对仆众道:“咱们到前面去歇歇脚,等雨停了再走。”
那群人从旭日东升赶到日落西山,大雨磅礴中走了许久早都暗生不满,碍于主子的严厉都不敢抱怨,此时听能休息了都高兴起来。这速度自然就快了许多。按着忠叔所言往西走了快两里路,经过古桥果然见到座破破烂烂的道观在斜坡上,天色昏暗王柏看不清是匾额就问:“忠叔,这观供的是谁?清吗?”
“不是的。我记得供的是邱故宴。”
“诶?这还挺少见的呢。难怪香火不旺,咦,有火光。看样子里面还有别的避雨的人。你们都放小心些,如今世道可不稳当,都打起精神来!”
被主子提醒诸人都将手扶在腰间,等到了跟前才发现观外停了许多的装货的车马,廊下还有几个壮汉在盯着。看车厢上插着的旗样王柏知道这些人是押镖的。他和忠叔互相看了眼,王柏下马走到那些人跟前说明了自家情况,同样警惕的镖局干人等在查看过后才让他们进了去。
王柏进大殿就见中央燃着火,火上烤着两只兔子。周围还放着圈地瓜,这味道再加上男人们的汗味直冲鼻子,他皱着眉隐忍着没捂住鼻子。火旁围着圈人,看穿戴并不是路的,镖局的人很好认。他们戴着刀拿着枪系着同样的腰带。书生打扮的男人看就是个酸儒,他正在训斥书童弄湿了自己的书。和他们坐的较近的是两个年轻的书生正借着火光看书。呼呼大睡的是个樵夫。另有个穿戴寻常的男子坐的较远。他们背靠着神像底座坐着,看行李显然是赶路的。其中人戴着斗笠貌似在打瞌睡,另两个则看着门外,似乎是观察着雨什么时候停。再远处的地上还蜷缩着两个人看不清样貌。
王柏常年行走在外,自然知道道上的规矩,他抱拳扫视众人又将目光放在镖局那些人的身上道:“见过各位了,在下是个商人,借道观避雨,还望收容。”
其他人没说话但都看着他,镖局的人开口道:“别说什么收不收容的,能遇到都是缘分,坐吧!”王柏见这中年男子生的斯文并不像印象里押镖人的形象,心里微微吃惊,但并没有显露出来,只是笑道:“多谢了。”说着他带着下人也坐到了火堆旁。
“听兄弟的口音是北方人?”那人打量了下王柏问道。
“是的,在下山东人氏,到南方做生意的。没想到回遇到这么大的雨,还下的那么长时间。真是误事啊。”
“不错。这雨却是麻烦,不过观气象明日定是会停的。”
“哦,真的,那可是太好了,要是晚将货物送到可就糟了。”
他人在这里说着话,那边的书生们开始讨论起时局,大都是抱怨科举不公之类的,樵夫还在睡觉鼾声如雷。角落里的两个人起身靠近过来,王柏眼尖眼看出他们竟是洋人,其中个显然病了,另个正扶着他。他们来到火堆边对着那镖师叽叽咕咕说了堆话,大家看着他们,眼神里皆是警惕和不解。
老年书生的书童轻声问道:“老爷,他们要干嘛?”
书生哼了声道:“洋人!管他要干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人官府早就该将他们逐出去!”
年轻书生中人道:“兄台,此言差矣,洋人自有洋人的好处,要不万岁爷怎么会招了那么多洋人在宫里?”
另个书生小声道:“这两个看着像是传教士,我听说前些日子他们有人在盱眙传教给几个人给打了,说他们不是好人让人去信妖怪。”
“不是妖怪,听说是他们信的神,嗯,天主?”
那两个洋人见这些人对自己无视。都非常无奈和失望,正要退回去,只听那镖师道:“喂,你们。等等。”说着他从地上拿过两个烤的焦香的地瓜扔了过去,“吃吧。”
看到他这样其他人都很是惊异,王柏见那两个传教士激动地在胸前画着字,捡起地瓜不顾烫手就往嘴里塞,显然是饿极了。“您可真是仁善啊。”王柏赞了句。
镖师道:“也是人。能帮就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