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从午睡中惊醒,她做了个离奇的梦,梦到自己穿着不知什么年代的衣服,披头散发的躺在地上凄凉的死去了,有眼泪滴在自己脸上。惊醒过后身的汗,如月坐在床上怅然了许久才起身换了衣服。玉烟见她神色不佳也没多问而是端来杯酸梅汤,喝着被井水冰过的冷饮如月的心情好多了,正要出去走走就听到阵细细的呜咽之声,接着就见弘晖咧嘴笑着进来,他的怀里还拥着只小狗,如月吓了跳惊问道:“大阿哥,你怎么来了!怎么还……”
弘晖得意道:“你看这是什么狗?”
“贵宾?”
“嗯嗯。今日在宫里遇到白师傅了,我就去他那里玩了玩天文仪,然后就见到这只狗啦。是雷孝思养的。说是什么普鲁士人爱养的犬,我见这不就是我小时候你给我说过的那种狗?于是就要来了。本来雷孝思还不想给。不过听是要送你的,他就给了。我说你真厉害,连他们那种人都有交情。”
如月尴尬道:“大阿哥,您不会是要我养吧?”
“就是啊,你个人多无聊呀。”
如月好笑道:“多谢大阿哥的好意,可我是在受罚,不是在……怎么可以养狗呢,要是被你阿玛知道了不晓得该多生气,再说我还有玉烟呀。”
“玉烟姐姐不爱说话,你不闷?”弘晖悄悄问道。如月笑道:“玉烟很好,我每日的事安排的很满点也不闷,放心吧。这狗你要么送还给雷大人,要么就禀明福晋问能不能自己养,只就是我这里是万万不能养的。”
“知道了。”弘晖沮丧道:“本还想给你个惊喜的。”他遗憾的摇摇头,忽然又看着如月发出吃惊的声音,“咦?”
“啊,怎么啦?”
“你的花怎么开了。”
“我的花?”
弘晖这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他警惕的看着步外的玉烟,指着桌上的花道:“我说的是那些花。”随即他拉着如月附耳道:“咱们到边儿,我给你说件事。”
如月看着故弄玄虚的男孩,好笑着对玉烟道:“你先出去吧。”
玉烟乖觉的退了下去,如月回头就看到弘晖负着手脸严肃的样子,如月便觉得他是在跟某人学,就笑问:“说罢,什么事儿?”
“中元节发生的事我知道。”
如月的笑敛下去了,“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有个鬼婴在府上作祟,原本是跟着额涅的,后来就来缠我和阿玛,最后被宋格格给带到茅舍去了,中元的时候和尚们收了它。”看着如月震惊的样子,弘晖压低声音道:“我直能看到它的。他是我弟弟。”
“你能看到?”
“和你样啊。”
如月咽了咽口水,心虚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弘晖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以前很小的时候我跟额涅说过看到她背后有只鸟,她笑我胡说,后来我说我看到舅舅家里有个老太太总跟着表姐,她叱责我胡说,可我形容了那老太太的样子她就打了我,说不能跟任何人说。特别是阿玛还有宫里的人。所以以后不论看到什么我就都不说了,因为额涅很害怕。”
如月冷静下来了,没想到这孩子竟和自己样!她深有体会有这种能力的苦处,于是俯身摸了摸弘晖的头道:“害怕。是的。我明白的。”
弘晖拨开她的手翻了个白眼道:“你明白就不该总拿看到的非人来跟我说笑,开鬼神的玩笑小心他们来找你。”
如月嘿嘿笑了,“小大人!”
“话说回来,你身后的红莲怎么开了呢?以前是含苞的,现在开了点。”
听他这样说如月就好奇道:“你也说我背后有花,宋格格也这么说。可我怎么看不到呢?”
“谁知道呢。”弘晖又叹了口气道:“家子居然有个能看到,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是啊。我也不知道呢。对了,你能看到其他人的吗?”
弘晖道:“能的,不过大部分人的模糊不清,有的就很清楚。啊,最厉害的就是皇玛法了!”男孩的脸上显出激动之色,他压低了声道:“是龙。”
如月点头:“万岁爷不就是真龙天子吗。这不稀奇,刚才你说你看到福晋……”
“是只鸟,很美的鸟。”
“我知道了,定是……”如月也压低声道:“凤凰!”
“不。不是的,羽毛很短的,我从没见过的。”
如月疑惑道:“怎么可能,难道跟孔雀样?好吧,那你阿玛呢?”这才是如月最好奇的。
弘晖想了半天才疑惑道:“能看清可是看不明白,就是小小的,像梭子似的东西……”
如月抽搐了下嘴角,暗道:难道不该也是龙吗?他说的那是什么呀,听着就不厉害。她立刻又想到该不会真是篡位的?于是马上问道:“那你见过你叔和叔背后有什么吗?”
弘晖点头道:“嗯。个是长翅膀和獠牙的马。个是人。”
“人?”
“嗯。看不清样子的人,浑身发出金色的光。”
“那太子呢?”
弘晖不言语了。如月追问道:“也是龙吧?”
“像龙。”男孩极轻的回了句。
那就不是龙!如月的心猛跳了数下,这孩子绝没有骗人,看来他有这个能力是真的了,如月扶着弘晖的肩郑重道:“这件事对谁也不能再说了,说了就完了。”
“我知道的。”弘晖点点头,他又深深的看着如月,叹了口气道:“我很喜欢这个家,也很庆幸生在这里,虽然当皇孙很苦呢。要是有日我不在了,你能好好照顾额涅和我阿玛吗?”
如月大惊失色,她半跪下来面对弘晖急问道:“你说什么呢!!”
弘晖给她个大大的笑脸道:“逗你玩的,爷才岁,将来等我大了还要孝顺额涅和阿玛呢!我就是觉得你很好,觉得……你要是永远能陪着我阿……我们就好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如月盯着那双清澈的眼眸问道。
“不。我什么也不知道。”弘晖避开了她的眼神,抽身抱紧了小狗道:“我得回去了,都很久了呢。”
弘晖再次从狗洞爬出,略收拾了下便急急向正屋走去,刚到院子门口就见苏培盛出来,“哎呦,大阿哥,您可算回来啦,爷正找您呢。咦,您怎么还带着狗,这狗哪来的?”
弘晖将狗塞到苏培盛的手里,“苏谙达,替我看下啊,我见过阿玛了再来拿。”
“哎哎……这不行啊,奴才……哎呦,别跑别跑……”弘晖不理会为狗乱作团的苏培盛,他进了屋就见阿玛坐在正屋正看自己习的字呢,额涅在旁站着给自己使眼色。其实不用额娘使眼色他也能看出阿玛心情不好。弘晖暗叹声跪下行礼,“儿子给阿玛,额涅请安。”
胤禛也没让他起身,冷声问道:“可是又去雨桐院了?”
弘晖规矩的跪着,用规矩的神色应道,“回阿玛的话,儿子是去看望如月格格了,本想送她只小狗,但她不要。请问儿子能自己养着么?”
“狗?你从哪里弄来的?”
“钦天监雷孝思大人送的。”
“你不去要他会主动给你?”胤禛看着貌似紧张眼神无畏的儿子,“狗的事暂且不说。你回答我为何跟琅格格走的那么近?”
弘晖道:“回阿玛的话,儿子见她就觉得清静安心。”
非印生怕儿子说错话,正想插话帮腔却见胤禛的脸色微变,不接话竟似陷入了思索,于是她也只好保持静默。
“今后还得以学业为重,对旁的事少些操心。好了,你先下去吧。”胤禛挥挥手让儿子出去了,弘晖走后非印羞愧道:“都是我管教不严,还请爷恕罪。”
胤禛起身道:“也是我管的少了。晖儿是极聪慧,顾师傅也多有赞誉的,就是得好好引导,往后你多注意些他的爱好,那些杂书别再看了。”说着他起身道:“我想起有些事没有办,夜里得留宿书房了,宫里传唤的事你去同琅如月说下。”
非印应了又福礼送走了胤禛,等人都走了,她才如释重负的坐回到椅子上,非印看着早已空无人的门廊叹了口气。
日非印来到雨桐院,在门外就听到里面有奇异的声音传出来,碧玺正想叩门被她拦住了。碧玺从门缝看进去就见到琅如月正在院中练武,她身玄衣,将棍子使得如风火轮般。碧玺哪里会想到能见到这样的情景,她惊讶极了偷眼去看主子,见到非印也是很诧异的样子,大丫鬟暗道:琅格格被拘禁在此处竟还有这闲情逸致去练武?难道是怀恨在心用练武在发泄么?正想着就见琅如月收了势,笑吟吟道:“玉烟,你觉得我使棍法好还是剑法好呢?”
玉烟拿着披风过来,脸上带着惯有的微笑道:“格格这就是问道于盲了,奴婢不通武术哪里会晓得什么好不好,只是觉得剑法飘逸,棍法凝重。”
如月道:“其实我很喜欢太极拳法,刚柔并济又能养心,我觉得玉烟很适合学,要不要我教你?”
玉烟听了就笑了,“格格呀,奴婢都多了,哪里还来得及学这些。”
“那有什么,我也不是从小就学的,意到就好,再说咱们待在这里不是也没什么事儿么。”
如月系好披风,接过玉烟递过来的茶水,慢慢饮了两口,看向门外道:“嗯,有人呢。”
非印见状就示意碧玺,后者叩门朗声道:“玉烟开门,福晋来见琅格格了。”
非印进到院子后再难掩心中的惊讶,原本荒芜的院落完全变了样子,树木扶疏,整齐开阔,即使只有两个的屋子在阳光下也显得很有生机。这才多久没有来,竟收拾成这个样子了!她看了眼垂首肃容的女子,暗道此女心境实在是厉害的紧。等再进了屋子非印更是震惊,这屋子她是有很深的印象的,晦暗破败到处是灰尘,还有股子发霉的味道,加上死过不少人真的像极了鬼屋。但是现在呢。摆放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很是干净,幔帐纱帘全都换成了新的,不是粉的就是胭脂色再者就是浅黄,显得很喜气也很暖,墙上的字画也换了,正屋的墙上挂着副大气的惊涛拍岸的海图。两边挂着字联:海纳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非印看得怔了,忍不住连念了两遍。然后神色复杂的看向如月,“都说你有诗才,现下看果然如是。”
“福晋夸奖了,这是在外听旁人念的,并不是我想的。”
非印叹了口气道:“不论谁说的,这话真的是发人深省啊,你如此自勉。可见已经悔过了。”
如月低低应道:“是。”
“今儿来是让你准备下,明日随爷和我进宫。”
如月大惊抬头道:“为何?不是直都是贝勒爷和福晋去就可以的吗?怎的我也要去?我就是个格格呀,有资格进宫吗?”
非印也不惊诧,她觉得琅如月这么害怕是在担心再次遇到去年永和宫的事,于是就解释:“是太后想见你。”
如月愣住,过了会儿才松了口气,她还真是很怕再见到德妃呢。“所以,今日你就回原来的住所吧。”
听到就这样被刑满释放如月呆了呆,有些扭捏道:“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福晋能应允。”
“说罢。”
“我能直住在里吗?”
“琅格格是什么意思?”
见非印的脸色不好看,如月知她误会自己在任性便真诚道:“福晋,我没旁的意思,就是因为喜欢这里,您也看到了我是费了很大的心思才把这里拾掇好的,拾掇好了就更喜欢啦,也就舍不得走了,主要这里的院子很大,适合练武。您能不能通融下让我住下呢?”
非印看了她会儿才道:“这件事暂且先放下。我回过贝勒爷再说。今日你先回去准备,若贝勒爷应允了你再带着下人住过来吧。”
“多谢福晋!”如月听有戏就灿烂的笑起来。她又回头看了看玉烟,眼里都是喜意。
如月解了禁恢复自由身珍珠等人自然是欢喜雀跃,少不得嘘寒问暖番。可听主子还想长期居住在雨桐院所有人又都惊了,连乌姜都劝她不要意气用事,既然福晋都给台阶下了就好好收场,这样赌气是不明智的。如月很是郁闷,自己并没有赌气而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地方,最主要的是那里等同于冷宫,住在那里就是说明不被宠爱了,那么也就没有那些烦恼的事啦。这些话可不能明说,如月无奈极了,只得随他们说,围攻了番后见她显出了疲态大伙这才退了出去,好让如月休息好,反倒是睡了个多月的硬板床躺在铺着柔软的褥子的香榻上她睡不着了,左思右想着太后见自己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是因为要被召见才放自己出来的?自那日后就再没见过他呢,原来失宠真是容易的很呢!如月这么想着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可日天没亮她就又醒了,多年形成的习惯改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