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金祥的部队至此解围,几乎所有的部队都已经化整为零。除暂一团依旧在成建制与日军周旋之外,剩余的部队,或盘桓在日军附近,找机会干他一家伙,随时随地准备黏住日军,执行司令部下达的命令。另外的军队,则全都以各个战场赶赴司令部周围,解决司令部被围困的难处。而此时此刻,何远这边,顶着日军一个精锐大队兵力的两个中队的兵力损失惨重,战况空前紧张,日军指挥官山口静一疯了一样的,对八路军守军展开了不间断的进攻,甚至于,几次在前田正吉的那支部队的频繁骚扰之下,攻上了八路军司令部所在山口,又被八路军一波一波的重新打下去。
第四分军区司令部内,何远站在沙盘前面,看着敌我两军焦灼的实力分布图静默不语,身边,副司令员戴昌兴再一次劝说道:“首长,不能够再继续犹豫下去了,如果再这么犹豫,恐怕我们就真的连最后的机会都要失去了!我们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的不容乐观,日军已经数次攻上来,恐怕真的在上面站稳脚跟,也只是时间问题了。李科长受伤,无法在一线指挥战斗,周参谋长的指挥压力很大,能够用到的兵员越来越少了!首长,这会儿再不走,一旦瓮中捉鳖,我们在这里这么长时间的布置,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不能再继续犹豫了,这种时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呐!”
尽管戴昌兴的话听上去是有理有据,但却并没有得到何远的认同,面对着日军的猛烈进攻,何远并不打算在这个情况之下就此认怂。他打不过已经是事实,但从最开始,他就只是想要拖延时间,消磨掉日军的关键力量,而绝非是真正的战胜这批鬼子。而且,凭借着他对于自己的部下们的了解,像现在的这个情况之下,他手底下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管的。虽然回援的兵力还没有到,但必然已经在路上,而且是星夜兼程。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明知道后有援兵,何远绝不打算就这么放弃抵抗,更加不希望仓促逃走,而废弃了他好不容易筹措起来的兵工厂。那里的东西,他能够筹措来一次,可不一定还有第二次了。
为了一批死物,而非得要致自己于死地,戴昌兴弄不懂这个问题。眼看着何远不说话,他迈步上前,直接就挡在了何远的身前,迫使其把目光转向自己。戴昌兴说道:“首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机器毁了,还可以重新找,重新买,都会有的!可人要是没了,那就是真的没了!对于咱们第四分军区而言,你的地位当然毋庸置疑,我觉得,不论是谁现在在这里,也都绝对不可能同意,你不撤退的命令。”
有没有人同意,对于何远而言,并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情。何远从骨子里来讲,是一个特别固执的人。说好听一点,叫对事情执着专一,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油盐不进。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轻易的被任何人说动。尤其是眼前的事情,会影响到他下的一盘大棋!他就更加不可能后退半步了。面对戴昌兴的苦苦劝说,何远不但不为所动,反而斩钉截铁的说道:“昌兴啊,怕什么?你跟着我,再困难的时候都走过来了,这么点儿阵仗,还能吓得到你吗?”
“这不是胆子大小的问题!”戴昌兴说道:“首长,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们没有必要去冒险呐!如果说是一穷二白的时候,那咱们拼一次就拼一次,但现在不同了,我们什么都有了,兵强马壮,有什么必要,一定要跟日本人拼个你死我活?用计策,少死人,这不是更好吗?这么危险的行动,如果再不改变策略,司令部一旦出了任何问题,咱们四分区下属的地区必然大乱,首长,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金贵了!”何远看了一眼戴昌兴,目光重新挪到了沙盘上。沙盘上面的每一寸地方,都洒满了两军战士们的鲜血,每一寸地方,也都在炮火之中被反复争夺过了。而现在,虽然大部分的地方还稳稳的掌握在何远的手中,但是,两个中队的兵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虽然拼掉了一定的鬼子,虽然鬼子的伤亡远高于他们。但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八路军总有撑不住的时候。何远对着沙盘说道:“当初,我奉命带领警卫营,保护总部首长撤离,为其断后。那个时候,我险些觉得,我的命大概就要交代在那里了。你大概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情况,日本人漫山遍野,我要突围,却根本找不到一条真正安全的路。只要遇到日本人,随便打上几次,我的部队就必然临近油尽灯枯。就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我依旧带着人冲了出来。再过上几个月,我的部下又重新恢复了战斗力,有些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事到临头需放胆!该胆子大的时候,就是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何远绝不是第一次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戴昌兴无奈的叹口气,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而正当这时候,周卫国急促着脚步匆匆走了进来。由于近距离在前线指挥战斗,他的脸上也挂了彩。只不过是磨破了一层皮而已,并不算严重,只是挂在脸上,才显得格外的显眼,也让戴昌兴更加担心了起来。
连参谋长都已经顶上了一线,部队的艰难环境可想而知。但何远显然并不想因此而改变策略。戴昌兴把期盼的目光投向了周卫国,哪怕周卫国能为他说几句话呢?不需要多,只要几句话,就足以扭转眼前的局面。
只可惜,作为参谋长的周卫国似乎现在也有些上头,根本就不打算跟戴昌兴穿一条裤子,反而对何远的冲动行为放任自流,更加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