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熬好的药端到房里,见晏子斌闭着双眼,听他喘息有些急,元雪琪知道他并未睡着,遂端着药碗走到床头。
“把药喝了吧。”她面无表情的开口,并将药碗放低,只要他抬抬头就能够着。
谁知晏子斌突然抬手,眼都未睁的将药碗推开。
“啊!”
“嘭!”
伴随着元雪琪惊呼声,盛着药汁的碗碎在了地上,药汁一半洒在被褥上、一半洒在地上,顷刻间整个屋子都是苦臭的味道。
而元雪琪则是捂着被烫着的左手,瞪着他的眸光充满了怨怒,红肿的眼眶里再次蓄满了晶莹。果然,这个男人不管何时都是这般德性,冷傲得难以伺候。
可如今的她再不是那个对他唯唯若若的女人了,休想让她再腆着脸去讨好他!
“晏子斌,我不管你记得还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但我警告你,在乐河谷最好收起你那高傲的嘴脸,别以为这里的人都是你的奴才。你若再摆出这幅不可一世的姿态,那我这就去同村长说,让他派人将你撵出乐河谷!”
冷冷的警告完,她转身欲跑出去。她也是犯傻才会让他住在这里,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嘭——”
就在她刚跑到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巨响,紧接着是‘噗’的一声,然后是沉闷的呻吟。
元雪琪猛的停住,转身一看,惊得她险些惨叫,一瞬间脸都被吓白了。
只见晏子斌跌落在床下,修长的身子正压着那些被他打翻的药汁上,地上有一口殷红的血水,狼狈的他蜷缩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处,那张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此刻死白如灰,面容显得又痛苦又狰狞。
她还是跑了回去,蹲在他身旁欲将他搀扶起来。
晏子斌也没拒绝她的碰触,同时吃力的配合着她从地上坐起、再慢慢的坐回床上。
整个过程看似简单,实则元雪琪都快哭了,一半是被他吓的,一半是被他累的。也是这一肢体接触,她才感觉到他伤得是真严重,或许是她无法想象的严重。
看着他惨白的脸,上面溢满了豆大的细汗,她咬了咬唇,然后冷冷的开口,“不想我把你扔出去你就给我好好躺着!还有一碗药,我这就去端来。”
语毕,她转身快速的跑了出去。
晏子斌无力的软瘫在床上,尽管捂着胸口的他依旧很痛苦,可冷硬的薄唇却突然扬起一抹弧度。
他从来不知道这女人如此凶,还以为她当真是没有脾气的。
他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贤王之前说他还能活两年,可是,他自废功力,如今怕是一年都难撑下去……
听她无情的说要撵他离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害怕……
如今的他一定很狼狈、很难看、很让人不屑吧?他也不想留在这里、更不想她看到自己凄惨无比的样子。可一想到她要撵他走,他心口就疼,好似被利器剜着。
他想留下,留在这里……临死前能看着她……
如今的他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日子,更不会再有那一身耀眼的光华,他命不久矣他很是清楚,若遇见她是老天对他最后的安排,他愿意放下身段……留在她身边。
当元雪琪将另一碗药汁再端进房的时候,晏子斌这一次比上次要安分得多。只不过他自己服药似乎很困难,抬了好几次手都没抬起来。元雪琪磨着牙不想同他说话,刚刚把药碗打翻就有力气、现在要自己端药就成了废人,他这分明就是故意的!也对,他曾经那么高贵,一切都有人服侍,他这种从小就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皇子怎么可能会自己做事?
看着他宁愿把自己当废物也不愿自己喝药,她也不好点破他的小心思,秉着怜悯的心她坐到床头边,手臂穿过他脖子将他脑袋抬了抬,然后将药碗送到他干涸的唇边。
要说晏子斌装柔弱,也不全是。刚刚跌下床,他因为激动而加剧了心跳,这会儿胸膛里抽痛着,他还真不敢使力。
看着她冷冰冰的脸,他眸光垂下,落在那又黑又臭的药汁上,那热气腾腾的药汁似乎将热气渡到他眼眶中,让他眼窝里也变得迷蒙起来。
端着碗的小手,还是那么纤细,可肤色却不像曾经那般白皙,扣着碗沿的拇指关节显得粗糙,同她现在布衣的摸样让他心惊之外还有着形容不出的难受。如今的她除了五官模子外,不论是她的穿着、还是打扮,都是一副地地道道农家妇人的摸样,头上还包着帕子,土得让人难以直视。
他知道,她变成今日这般摸样,都是因为他。如果她没有嫁给他,而是嫁给其他王孙公子,恐怕她不会在此受这样的折磨。
“凉了我才端来的,赶紧喝了,我还有事要做!”见他沉默不语,元雪琪冷声催促道,语气里尽显不耐。
“……”晏子斌咽了咽口水,这才把注意力全都放在药碗里。他感觉得到她用了很大得力才撑着她,也没磨蹭下去,闭着眼衔住碗咕噜咕噜将药汁尽数喝下。
待碗中一空,元雪琪突然起身,同时将穿过他脖子的手臂抽出,然后将空碗放桌上,开始沉默的打扫起房间来。就因为他之前的折腾,本来还算干净的屋子被弄得脏兮兮、臭烘烘的,她也不是嫌弃,只是有些火大。
他要再把房间弄脏弄乱,就把他扔后面猪圈里去!
对她表现出来的怨恨,晏子斌不是没看到,若换做以前,他指不定就发怒了,从来都是他给人脸色看,何时看过别人的脸色。可此刻女人气呼呼的摸样,隐隐的还能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莫名的,他只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