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外面下雨了。
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肩头沾着些许水渍,黑风衣的布料在警局的灯光下折射着莹莹水光。淡淡水汽盖过了侦探身上的烟草气息,余下的只有来自罗赛琳印象中的茶香皂粉与蜂蜜的味道。在安纳西身上的尸臭味面前沁润这么久之后,来自气味王国的清爽味道使得罗赛琳精神猛然一震。
“快进来,先生。”
罗赛琳喜气洋洋地推开门:“把大衣挂在门边衣架就好,一会儿我喊人上来拿去熨烫。”
福尔摩斯先生:“谢谢。”
罗赛琳:“je vous en pris(不客气).咖啡可以吗?”
蒂亚戈:“我来煮咖啡!”
罗赛琳:“……还是我来吧。”
回想起上次蒂亚戈煮出来的泥浆水,罗赛琳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
她兴高采烈地帮福尔摩斯先生挂好大衣,吩咐蒂亚戈去喊楼下洗衣店的女工,然后请人落座、煮咖啡一气呵成。其殷切和热情简直要把蒂亚戈看傻了:这还是之前那个在剧院和选角导演直接吵起来的罗赛琳·波洛么?
趁着罗赛琳端咖啡的功夫,蒂亚戈偷偷凑到她耳边:“这位是……?”
罗赛琳:“啊!”
竟然忘记介绍了,好没礼貌!
“这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我和他同乘一艘邮轮来到了纽约,”罗赛琳开口,“先生,这位是蒂亚戈·马拉,也就是马拉&波洛侦探社的另外一位主人。”
蒂亚戈恍然大悟:“原来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蒂亚戈:“……”
歇洛克·福尔摩斯!
娃娃脸青年差点一个没控制住,直接栽倒在咖啡壶里。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罗赛琳,又看向福尔摩斯:“你、你,我——所以先生,你现在在美国?!”
坐在长桌后面的歇洛克·福尔摩斯,闻言挑了挑已经全白的眉毛。
“是的,马拉先生,”他说,“我认为当代科技尚未发展到远程投影的地步。”
“呃。”
这是什么傻问题!人都坐在侦探社的会客厅了,他不在美国还能在哪里。
蒂亚戈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尴尬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激动:福尔摩斯先生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呢。
试问哪个英语国家的年轻人没读过歇洛克·福尔摩斯的事迹?华生医生写的传记几十年前就卖到美国来了!而福尔摩斯对于一名私家侦探的助手来说,自然是偶像中的偶像,男神中的男神。
现在,男神就在眼前,而且天啊,歇洛克·福尔摩斯和他开玩笑。
蒂亚戈甚至捏了捏大腿,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罗赛琳非常不客气地一声叹息:没出息。
她把煮好的咖啡端到福尔摩斯面前:“没想到你会找到侦探社来,先生。”
福尔摩斯:“我听闻有一名自称‘安纳西’的非裔青年,被卷入了百老汇街区的枪杀案中。”
罗赛琳顿时了然。
“是莫兰。”
她不假思索地开口:“狙杀米歇尔·德克森小姐的凶手是塞巴斯蒂安·莫兰。”
很简单的道理!
歇洛克·福尔摩斯为了追查莫里亚蒂教授的活动线索而来到纽约,他找上她,只能是为了进一步调查。如果安纳西与莫里亚蒂教授有关的话,他的同伙势必也是教授的人。
而安纳西说过,凶手用的步()枪来自英国,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狙击手。
那么跟踪罗赛琳,并且杀死德克森小姐的,只可能是塞巴斯蒂安·莫兰——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也有这个能力在人群中精准无误地爆头。
一老一少不过是对了几句话,便摸清了彼此的调查方向。
“早知道就不同你道别了,先生。”
罗赛琳也坐了下来,不怎么高兴道:“没想到查来查去,我们追查的竟然是一件事。那我还费什么劲呀。”
蒂亚戈惊悚地看向罗赛琳。
来自欧洲的姑娘,说英语时本就带着浓重的法语口音。缱绻的发音和脆生生的声线交融,她语气一个拖长,撒娇意味尽显。
好似坐在她面前的不是堂堂福尔摩斯,而是一位对孙辈多有纵容的寻常老先生。
“毋须妄自菲薄,小姐,”福尔摩斯平淡地开口,“你直面安纳西,拿到的线索也许更有价值。”
“他演这么一出是为了拉拢我。”
罗赛琳直奔重点:“我在追查我妈妈遗物的线索,安纳西说我可以同他合作,他只要一份遗物的副本。所以我猜测,遗物应该是能够复制也不影响使用的文件或者图纸。”
福尔摩斯:“你在寻找母亲的遗物。”
罗赛琳:“是的,怎么了?”
福尔摩斯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老绅士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份折叠好的剪报,递到罗赛琳的面前。纸页保管得当,但已然发黄、变脆,足以可见其时间久远。
罗赛琳瞥了一眼蒂亚戈,后者立刻起身,拿来了手套。
戴上手套后,罗赛琳才小心翼翼地展开剪报。
蒂亚戈立刻挠了挠头。
这是一份意大利的报纸。罗赛琳并不会意大利语,她迅速浏览了一下版面,发现报纸发行于二十五年前。看向头条新闻的标题,罗赛琳大致得出了“达·芬奇手稿被盗”这样的信息。
“达·芬奇的手稿?”罗赛琳问。
“一年前,意大利的政府官员亲自上门,”福尔摩斯说,“告诉我二十五年前,一份放置在米兰博物馆的达·芬奇手稿被盗。他们希望我接下委托,去寻找手稿的下落。”
“可是你……不是已经退休了吗,”蒂亚戈谨慎问道,“不再接受案件委托了。”
“没错。”
坐在对面的福尔摩斯表情淡淡,但他的眼神依然清明锐利。
“但意大利政府认为,当年盗走手稿的是詹姆斯·莫里亚蒂。时隔二十五年,这份手稿流传到了美国,有风声说其中一部分落入著名制作人米兰达·威廉姆斯手中,”老先生利落地为两位年轻人解释,“意大利一方有人试图通过收购时代剧院取回这份手稿,但就在同时,莫里亚蒂的手下突然介入。”
“等一下。”
蒂亚戈有些不懂了:“莫里亚蒂的手下介入,手稿不是被他偷走的吗?”
罗赛琳:“手稿就是妈妈的遗物。”
蒂亚戈怔了怔,而后明白过来:“莫里亚蒂也弄丢了手稿。”
那教授还活着吗?
罗赛琳本来想问,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意义。
“所以你接下了委托,”罗赛琳说,“为意大利政府追查线索。”
“不。”
福尔摩斯否定了罗赛琳的回答:“我来此仅仅是为了调查莫里亚蒂教授的线索。”
罗赛琳:“那意大利——”
蒂亚戈压低声音小声提醒:“现在的意大利当权者是墨索里尼。”
罗赛琳:“……哦。”
原谅她对政治不敏感,罗赛琳很少关注自己之外的事情。
但再怎么不敏感,罗赛琳还是读过书和报纸的。别说是诸如福尔摩斯这类敏锐的天才,活在1925年的任何一个普通人都知道现任意大利总理贝尼托·墨索里尼是个随时酝酿发动战争的疯子。
距离第二次世界大战还有14年,但全球政局风雨飘摇,战争的乌云始终笼罩在人们头顶。
歇洛克·福尔摩斯当然不会放任莫里亚蒂教授在外逍遥,但他也不会接受法西斯政府的雇佣。
这么一想,罗赛琳就不禁好奇起来。
妈妈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能把莫里亚蒂教授和法西斯□□者都想要的东西纳为己有?
怪不得安纳西很热情地邀请罗赛琳入伙,手稿这东西确实可以复制共享。
怪不得弗兰克·卡奇会死,私人侦探不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追查到的幕后黑手,竟然会是法西斯。
只是……
如果是法西斯政府想要拿到的东西,就更不能落在莫里亚蒂教授手上。很难说在一本同人小说的世界里,独()裁者和教授哪个对世界的危害性很大。
“那现在,我们目的一致了,先生。”罗赛琳雀跃道。
年迈的绅士坐在年轻人的对面,岁月为他的面孔增添了诸多沟壑,侦探的脸上甚至生了老年人特有的暗沉斑驳。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清明锐利的双眼,歇洛克·福尔摩斯听出罗赛琳语气中的快乐,却直截了当地泼了冷水:“事实上,小姐,现在是你的进展更为迅速。”
罗赛琳能读懂福尔摩斯的潜台词。
他太出名了。出名到一提他的名号,势必会让所有涉及到案件的人都紧张起来。福尔摩斯先生不能以真实身份深入剧院,而他又不像是年轻时那般——四十岁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尚且可以和蒂亚戈一样以场务身份混进现场,可当下,谁会雇佣一名七十岁的老者呢?
罗赛琳倒是很乐观:“我还需要你的帮忙。”
福尔摩斯:“你想对付安纳西。”
罗赛琳侧了侧头,看向侦探社的窗外。
输给安纳西,罗赛琳多少还是有点不服气的。她的判断没有任何失误,仅仅是没料到安纳西会是莫里亚蒂的人。
但现在她知道了。
他有同伴,难道罗赛琳没有吗?
首先,她要把一直跟踪自己,还找她麻烦的塞巴蒂斯安·莫兰揪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21章了,我终于写到主线是什么了……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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