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羡招呼着, 宝珞无奈回头。再望去时, 拱门里的人好像已经不见了。
他走过来, 一扫方才的清冷, 笑意暖暖, 轻声道:“表姐, 好巧啊。”
宝珞挑了挑眉梢看了眼他身后, 哼道:“巧吗?这是回观溪院唯一一条路,你在这出现,才叫巧吧!”
叶羡笑意更深了, 道:“那表姐的意思,我是在这等你了?”
“我可没说。”
“那就算我有这意思吧,表姐你也不能见到我就躲啊!”叶羡佯嗔道。
宝珞尴尬, “我躲你作甚, 你方才不是忙着呢吗!”
叶羡凝了一瞬,瞥了眼拱门里, 接着又笑道:“表姐这是要去哪?”
“去哪, 当然回观溪院了。”说着, 她绕过他要走, 他却紧跟其后, 宝珞驻脚。“你怎么还跟着我?”
他看了看天, 扬唇一笑。“都晌午了,去表姐那蹭顿午饭吧。”
好大的一张脸!宝珞无奈,撇嘴道:“这不好吧。”
“有何不好?”叶羡反问, “自小到大, 表姐院里的东西我又没少吃。你可答应过我姐,要照顾好我的,你要食言?再说,表姐不是还欠我一顿呢吗!”他笑得狭长的眼线眯成了月牙,好看得让人没法抗拒。宝珞投降了,有个倔脾气的弟弟就算了,如今又多了个粘人会撒娇的!
“走吧!”宝珞无可奈何地哼道。
叶羡得意一笑,应声跟了上……
“表姐,我想吃宣城笋脯。”
“没有。”
“那我要吃芙蓉豆腐。”
“没有。”
“八宝肉圆总可以了吧,你昨晚吃的可就是这个。”
“你怎么知道?”
“你给我做了我就告诉你。”
“你!好,给你做!”
“我还要吃荔枝肉……”
“叶羡!”
……
二人一路也没消停,吵得杜嬷嬷脑袋都大了,这得准备多少菜啊!
正数着,远处金钏急匆匆地穿过观溪院后的小花园跑了来,见到小姐,气也顾不得喘匀,便道:“武安伯府来人了,来商议婚事,侯爷叫您去前院呢!”
宝珞微怔,眉头不由得蹙起。话都跟他们说清了,怎还不罢休。
她凝神想了想,忽而笑了,仰头望着叶羡道:“你不是想吃好吃的吗?咱出去吃啊!”
……
宝珞和叶羡原路返回,从跨院侧门出了侯府,临走前她还让金钏去偷偷告诉清北一声,她们在西宁侯府后的胡同里等他。
第一次跟姐姐做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清北颇是兴奋,不过还是告诉姐姐,盛廷琛还在前院等着呢。宝珞轻哼,道了句“等着呗。”便带着两个弟弟乘着租来的马车走了。
得找个能品美食又不单调,且还不易被发现的地方,三人商议,不约而同地决定去了鸾音阁——
宝珞让南楼去陶然居订了好菜;叶羡则不知从哪弄来的常州兰陵,八年陈酿;至于清北,别无长物,点了鸾音阁的头牌班子。
三人在雅间共赏,兴起之时,烂漫的清北竟与歌伶对戏,天生的一副好嗓,竟把临川先生的《玉茗堂四梦》唱的有板有眼,不差丝毫。这倒还不算什么,宝珞惊讶于他小小年纪,竟对音律和曲谱有着颇深的研究。她怎都没想到,自己的弟弟居然是个音乐奇才,不怪他这么喜欢乐器,喜欢往鸾音阁跑。
在当下,许瞧他不务正业,可放在她来的那个时候,这是妥妥的艺术家苗子啊!
三人玩得尽兴,酒酣后,清北提萧而吹,叶羡也跟着抚琴相伴,歌伶娇声呖呖三者浑然,有若天籁。
宝珞虽也喜歌爱曲,却是第一次听得这般如痴如醉……
许是歌唱的姑娘也深感其受,明眸善睐,频频回顾,秋波漾漾投向抚琴的叶羡。宝珞也跟着瞧了几眼,不由得笑了。
叶羡本就俊秀无边,一身月白的曳撒将优雅和落拓糅合得几近完美,他挺拔着脊背,修长的手指捻拨,乐声清如水,人亦如此,怎么看都是谪仙在世,风华迤逦……别说那姑娘,便是宝珞瞧着也心神荡漾了。
再看看同样逸气翩然的清北,有两弟如此,让她从里往外地透着骄傲。
一曲罢,少女作揖,在师傅的几次催促下才恋恋退出了雅间。人家含情脉脉,叶羡却全程目不斜视,冷清得很。清北忍不住打趣道:“叶表哥不喜欢美色?”
叶羡淡笑,悠然瞥了眼宝珞,应道:“美色岂有不喜欢的,我爱之深切呢。”
话语直白,正饮茶的宝珞脸一沉,鄙夷地哼了声。然清北却极其赞同道:“对对对,美色乃……”可话还没说完,忽地被姐姐狠敲了头,嗔道,“对你个头对,不该动的心思少给我动!”
清北揉了揉头,委屈道:“这世上美有多种,美色也是美啊,是美便不可辜负,怎就不可喜欢。”
他还真是个艺术家的性子。宝珞语重心长道,“不是不叫你赏,我是怕你年纪小,乱了心智。”
“我还小?过年我就十五了!父亲十五的时候已经娶亲了,十六都生了你了!”清北不服反驳。
“可父亲十五的时候已经中了举人了,你呢?”宝珞冷哼。“况且父亲和母亲乃真情相爱……”说着,宝珞突然想起了罗姨娘,心情莫名低落。
清北却笑了,认真道:“姐你放心,我喜美色是因为她们可爱,是从心里敬着她们,珍惜她们,绝无亵渎之意。他日我若有了心上人,绝不辜负,定受她一世,此生不渝。”
“好!”叶羡突然拍手,“表弟乃男儿之表率也!”说罢,他看了眼宝珞,二人相视,会心而笑。
然清北有点羞了,红着脸道:“别只说我,你呢!你过年就十八了,我可听说二婶母要把四妹妹嫁你,都与你母亲提过了!其实吧,我还真不大喜欢我四妹妹,你是堂堂君子,她心眼忒小,斤斤计较,跟你一点都不配,还不如我姐呢!”
宝珞一口茶呛住,噗地吐了出来,喷了清北一身。她边咳边斥道:“你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我是他姐姐,有拿姐姐比较的吗!”
“你又不是他亲姐!”清北擦着脸怨道,“再说了,我只是说脾气,你性格比宝蓁好,也没说要你嫁他,就好像你能配得上人家似的!”
这就是茶杯里没有水了,不然宝珞真想再喷他一回!“有你这么说自己姐姐的吗,你就这么看不上我!”说着,她又要去敲他,清北一个翻身躲开了,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跟南楼出去整理湿衣服了。
宝珞瞪着他离去的方向恨恨地哼了声,然一回头便发现贴近的叶羡。她吓了一跳,蓦地朝后仰去,叶羡伸臂将她揽了回来。
“表姐小心!”他淡笑,唇角魅惑而挑,又道:“你别气,他说配不上不管用,我就觉得很般配呢!”
宝珞愣住,僵了半晌。
“没大没小,姐姐玩笑也是你能开的!”她颦眉呵斥,接着便朝他胸前锤了一拳——
然这一拳下去,她后悔了。对面人没怎么样,倒把她手硌得生疼。“你身上怎么这么硬啊!”她惊诧道,又好奇地又捏了捏他上臂,果然根本捏不动。瞧着他身材瘦削,竟不知体魄这么好。她看呆了,然他却一直笑着,带着谑意似的。她瞧着不顺眼,推开他揽着自己的手臂挪了挪,不理他了。
叶羡含笑又跟了过来,道:“表姐别气啊,我只是实话实说么!”
“哼!”宝珞还是不理他。
“表姐,别气了。这么漂亮,生气就不好看了。不,生气也好看,如娇嗔西子,只是不若笑起来,闭月羞花……”叶羡哄着,瞧着她脸色渐缓,便知道夸她就对了,于是什么好听的话都往出冒,宝珞终于忍不住了,无奈笑了。
正当时,清北回来了,宝珞惊得下意识捂住了叶羡的嘴。瞧见这一幕,正扶门而入的清北愣住了。
宝珞尴尬,窘笑道:“他,他喝多了,要吐。”
清北纳罕地看看叶羡,姐姐白皙的手掌下,他的脸是有点红,眼中灿烂的笑意都快漾出来了——
“叶表哥,你醉了吗?”清北问。宝珞反应过来,收回了手。
叶羡摇头,淡然道:“没有,就是腹中不适,我先出去了。”说罢,他佻然地看了眼宝珞,出门了。
门外,萧玖跟了上来,问道:“少爷,您不要紧吧?”
叶羡余光瞥着他,勾唇而笑,指腹掠过双唇,方才覆在唇上那微凉柔软的感觉似乎还在,他鼻尖轻哼,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
盛廷琛在西宁侯府侯了整整一个时辰,最后换来的是二小姐病着,不能出来见他了。西宁侯倒是客气,对这婚事没说明确拒绝,却也没答应,唯是道“一切还得听小女的”便将他搪塞了过去。听她的……盛廷琛想到了上次二人在街上相见,她镇定的拒绝。
没想到自己和表妹的事,竟让她变得如此决绝,从痴迷到冷漠,这要受多大的心伤才会变得这么彻底。他对她有愧,他想要弥补,所以才会同意父亲的要求,再次来提及婚事,可终了还是无功而返……
商议无果,盛廷琛便去上值了。今日初九,每逢三六九日,京卫指挥佥事都要随戍卫巡视皇城,四个指挥佥事各守一角,他回府换了官服便朝东北角去了。
他驾马走到陶然居旁,遇下属镇府,他下马交代事宜,却闻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他蓦然回首,竟是清北——
清北晃晃悠悠地从对面的鸾音阁出来,嘴里还含糊地喊着什么,好似喝多了。他向马车走去,脚底不稳一个踉跄要倒,却被人搀住了。
盛廷琛眉心登时紧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病着”的宝珞!她搀着清北,但不难看出脸色微红,也喝酒了。自己在府里等了她一个时辰,她竟来鸾音阁喝酒,她就这么不想见自己吗!心中愤懑,他没顾身边的镇府,直朝姐弟二人去了,可才迈出两步又陡然驻脚。
宝珞身后又跟出了个男子,盛廷琛认出,是大长公主的嫡孙,自己的同门师弟,叶羡。
叶羡同宝珞一起,将清北架上了马车。宝珞含笑和他说了什么也转身上车了。就在踩上车辕的那刻,她一脚踏空,陡地落了下来,盛廷琛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前倾,却见叶羡掐住她的腰将她接住了。
宝珞微惊,回头看了叶羡一眼,却也没说什么,任他把自己提上了车。
二人车上车下,挑帘相望,宝珞笑意温婉,叶羡目光柔和。二人应是在告别,她含笑点了点,就在她放下车帘的那刻,他摊开手掌递到了她面前,掌心里赫然是几颗酸枣。
语气温柔且缓,盛廷琛读懂了他的唇语:马车颠簸,路上吃。
宝珞微醺的脸似乎更红了,她恬然道了声“谢谢”,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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