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界最特殊的支柱——天元所居住的地方名为薨星宫,位于东京咒术高中内。
这是咒术界公开的秘密。
之所以大家都知道这一点,却没有人敢打天元本人的主意,是因为咒术高专内有一百扇通往薨星宫的门,而究竟哪一扇门是真正可以抵达那里的,就只有天元本人才知道。
这是一项非常简单却效果极佳的安全设置,因此,要进入薨星宫,除了经过天元的允许外,只能用上一些特殊的手段。
比如追随别人的脚步,或者是……让道路主动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比如现在,以星浆体身份出现的天内理子的面前就出现了一道小小的木门,这扇门是凭空出现她的面前的。当她靠近的时候,大门就先一步自动打开了,像是在招呼她进入一般。
女孩站定在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对命运中最重要的一次相会,她竭力保持自己的平静,试图用最完美的姿态进入。
——事实上,此刻的她满身狼狈。
她的发巾上沾染了血迹,马尾辫也不再顺滑,穿着的国中校服上更是一片狼藉,血迹和污渍混杂。
全身唯一能够算得上干净完整的大概就只有手上拎着的那个礼品盒,那个写着【冲绳!绝赞推荐!】的木盒里盛放的应该就是冲绳的当地特产——冲绳泡盛了。
和日本常见的酿造酒类不同,这种酒使用的是蒸馏的手段,对于平日里喜爱饮用酿造酒的日本人来说有些过于烈辣,但也有些人却觉得这种如同往喉间倒入火焰的饮用感非常刺-激。
作为日本少见的蒸馏酒品种,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伴手礼,尤其是送给长辈。
但对于一个刚刚伤愈的少女来说,这个礼盒显然有些过于沉重了,这使得她不得不走走停停,越走越慢,到最后甚至蹲下来歇息片刻才能继续。
好在,此刻距离她的目的地仅有一步之遥。
天内理子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了眼来处,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又像是在和什么道别一般,但她什么都没有等到。
在收回自己的目光后,她毅然决然地抬脚步入了这间简陋朴素的木门内。
随着女孩的后脚跨入,木门闭合,随即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门内门外如同两个世界,当少女从一个门洞内走出的时候,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棵高耸入云的苍天巨木,苍遒盘劲,硕大巍峨,仿佛撑起了这一整片天地。
而就在这片被树枝撑起的天空下,是一整片民屋。
这些房屋采用的是最原始的建造方式,大部分都是稻草制作的屋顶,靠近女孩这一侧的房屋甚至是以黄泥为墙的。
与这简朴的民居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其组建构成的堪称宏伟、宛如城门一般层层嵌套的城墙建筑。这个场景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与其说是神宫,这里更像是一座城池啊。”不自觉说出这句话之后,女孩似乎被自己惊到般举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但这个动作对于提着重物的她来说难度太高了,她很快又将手放了下来。
也因为方才的本能反应,她手上的血迹和污渍全被抹到了脸上,原本擦干净的小脸顿时又变得脏兮兮。不过,现在的环境并没有让她再次整理的机会了,于是,少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
和她想象中的不同,她以为天元大人所居住的地方一定会是雕梁画柱亦或者是玉楼金阁,但没想到这里的整体风景却看上去格外朴素。
一些房屋的瓦片上甚至还有破损的痕迹,就连能够称得上是参道的存在,也就只有刚才她进入传送之前的那段道路,以及现在走在脚下的一段砂石和黄土夯实而成的街道。
而且,这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守卫,也没有侍从,没有供奉的酒桶,甚至连鸟居都没有,唯一能说这里像是神社的,就只有缠绕在那棵树木上的注连绳。
少女慢慢穿过四道城门,走到了这片领域中最为醒目的存在,也就是那棵苍天巨木之下。在这里,她终于看到了人。
不,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咒灵,这两人的造型更接近咒灵。
无论是硕大的头颅,还是宛若被水泡发过的身材,都让她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一双手无意识地将礼盒的绳子攥得死紧。
见她惊慌,两人冲着她微微躬身,态度友好:“我们是薨星宫的侍从,天内小姐请随我们来。”
天内理子迟疑了下,在对方走出去一段距离后跟了上去,“我们要去哪儿?”
一个有着三角形脑袋的内侍说道:“天内小姐不用紧张,从这里开始就是薨星宫的内殿,天元大人亲自掌管此处的结界,所以十分安全。”
另一个正方形脑袋的侍从接着道:“融合仪式将在今夜月满之时进行,还有十多个小时,天内小姐可以去休憩片刻,等到了时间,会有人来接您的。”
女孩有些踌躇得左看右看,她现在已经随着两人跨入了一个树洞内,里面是全然的黑暗,唯一的光源来自于两个侍从身周的荧光,这促使想要看清脚下道路的小姑娘不得不靠近了些。
她看起来有些迟疑又有些紧张:“我,我可以先见一下天元大人吗?我有话想要和他说。”
“见天元大人?”方块脸的侍从忽然停下了脚步。
天内理子差点撞了上去,她匆忙稳住了自己的身形,挥舞着手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说:“你,你不要误会,我非常期待融合仪式,我也做好了准备。那个,我就是想要先见见天元大人,如果,如果实在麻烦的话……不见也可以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了下去,小脑袋也耷拉了下来,配合着她的满身狼狈,看上去十分可怜。
方块脸似乎被打动了,转身过去之后轻轻说了一句:“我会转告天元大人的。”
听到这句话,女孩当下一个欢乐的握拳,看上去娇憨又可爱。
这个动作自然落入了两个侍从眼中,二人表情齐齐一松,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柔软。在此后的路上他们甚至将天内理子当做是一位来客,为她介绍起了薨星宫内部的粗略构造和生活日常。
而就在此时,一段清冷又温暖的女声在这片黑暗中温柔响起,像是一片月光洒入了这片黑夜之中。
是女孩的手-机-铃-声。
但音乐只是响了两句,就被女孩按灭了。
方块脸见女孩看着手机出神,便问道:“不接电话吗?”
“不用了。”少女微微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在荧光中,她看着电话一挂断就接进来的邮件,表情有些意味不明,“没有这个必要了。”
“……好吧!”方块脸看上去有些迟疑,他走了两步,忽然问道,“刚才的歌,我能问一下是叫什么名字吗?”
少女显然有些吃惊于方块脸这个问题,她将眸光从手机屏幕上收回,顿了一顿之后才说道:“它的名字叫做《timetosaygoodbye》,直译过来叫做告别之时,是一首意大利歌,我听的歌手是萨拉布莱曼和安德烈·波切利的版本。”
“那一定是一首温柔的歌曲。”
“咦?”
“虽然名字中有告别,但那位女士的歌曲中却没有分别的忧伤,反而是希望和祝福,是像月光一般柔和的声音呢。”方块脸轻叹一口气,“真遗憾我听不懂这种语言,否则我一定能更好地理解它。”
天内理子没有应声,半响后才轻声说道:“您说得没错,这首歌还有另一个翻译,叫做《与我同行》。这首歌的歌词其实是双方都邀请对方与自己同行,然后一起向着过去没有对方的生活告别。”
“那可真是一个美丽的故事啊。”方块脸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和今夜的月色很配。”
少女微微一愣,就听方块脸说:“今夜之后,您也要和天元大人同行了吧?请不要害怕,天元大人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真的吗?”少女低下头露出了一个微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当然是谎话。
同化并不是结为伙伴,而是彻头彻尾的掠夺。
只要过了今晚,天内理子这个人的存在就会化为乌有,她所有的一切,她的记忆、她的羁绊、她的经历都将全部消散,仅留下这一具身躯成为天元大人全新的载体。
当然,他们现在所有的话语也都没有任何用处,因为过了今日午夜,她就将什么都不记得。
但是……看着低着头的少女,两位侍从交换了一个眼神,尽可能将这里的生活说得更有趣了点,这算是最后的抚慰吧。
“天元大人无所不知,等你融合后你也有这样的能力。”
“哎?”女孩的声音活泼极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的意思是,像是看电视那种,还是各种资讯会进入脑子的那种?”
方块脸装作没听到少女声音中隐约的颤抖,若无其事道:“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但天元大人平时会将画面投到空中,这样说的确有些像是在看电视。”
“好厉害啊!”这个有趣的设定显然让少女有些好奇起来,她的音量也提高了不少,似乎是为了让别人听到,还仰头冲着空中欢快地挥了挥手,“那天元大人会看到我们吗?”
女孩活泼可爱的样子显然取悦了两个侍从,三角脸的侍从声音都带上了几分笑意:“天元大人今天很忙的,应该不会看这里,前面就是本殿了,天元大人就在那里休息,接下来我们带你去侧殿。”
“……是嘛,那就好。”女孩的声音低了几度。
“哎?”三角脸侍从有些疑惑,正要回头,却被人从后背重重击中了颈部,他扑通一声倒下,下一刻,方块脸也倒在了他的身边。
“抱歉,请稍微歇息一下吧。”就在两人相继倒下后,少女轻轻抖手,从女生校服长长的袖子中摸出了一个小盒子。
宛若排演过许多遍一般,她熟练且冷静地抽出两根针管扎在了二人皮肤上。等确定液体全数被注射入静脉后,女孩便将针管收好,又抽出两根细细的金属链将二人背对背得绑在了一起。
做完这一切后她按下了手腕上的倒计时提示器。
静脉注射麻醉维持的时间并不长,加上咒术师的体质本就比普通人好,保险起见,就按照1/3的时间来算吧。
也就是说,她不惊动追兵的时间最多就是半个小时,得稍微加快点速度了,
而刚才五条悟的电话她没有接,以对方的警觉,应该已经能够确认他的身份了。
少女……不,穿着女子国中生校服的神山透轻轻叹了口气,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算了算时间。
五条悟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冲绳,立刻乘坐飞机的话,赶过来起码要两个小时……不,毕竟那人是五条悟,不能排除他能紧急调用直升飞机的可能,还是保守一点,算一个小时吧。
还真是有些艰巨啊,希望他沿途设下的陷阱能多拖一点时间。
抽出一根针管捏在手心备用后,神山透将剩下的药剂塞回了袖管中,随后提起礼品盒继续前进。
正如三角脸所说,他没走上几步就进入了一个稍显亮堂的环境中,而随着他的脚步落地,他的脚下顿时出现了一条道路,仿佛在指引他进入远处那一间充满暖黄色光华的小屋。
那间小屋似乎是刻意迎合了女孩的喜好,被做成了童话木屋的模样,配上暖黄色的灯光,看起来温馨极了。
但神山透没有任何犹豫,他抬步直直地向着正前方的黑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