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痕息对于这便宜岳父,已经快没印象了,毕竟他才来家里几天,南伯皖就应征入伍了,对他仅存的记忆,便是在麦子地里,被他凶神恶煞地催促着干活。
他骂自己是癞疙宝,可是现在想来,就如同阿九说的那样,胖成炼丹炉的岳父,更像是癞疙宝。“自古情人眼里出西施,二娘她们是你爹的媳妇,这话做不得准。”
“我也是这样认定的,不过你看南斐南恪,越大越是一表人才,可见二娘们也没骗我啊,指不定我阿爹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风流倜傥的。”南九想,这谁年轻时候还不是个小鲜肉来着?
心中又好奇,“你今日怎么与我提起此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么?”无缘无故地问,倒有些让她觉得起奇怪。
墨痕息是一点瞒南九的心思都没有,搓着手往小火炉上去烤,“我昨日不是丢了东西么,折身回去找,刚好听到几位姨娘说话。”生怕南九说他的不是,连忙发誓保证,“我可不是故意的啊,我只是后面听她们说你是出生在玉阳城里,所以我才……”
南九对这话却是充满了好奇心,“我出生在玉阳城?”她知道自己不是在邺州出生的,而是从外面带回来的。
但是这么多年来,她阿娘的排位上并没有姓名,多少有点好奇心。
所以听到墨痕息的话,颇有些激动起来,“你还听到什么?有没有说我阿娘是哪里人,姓甚名谁?”
墨痕息摇头,自己也很遗憾,“你既然这样想知道,自己去问姨娘们不就好了,从前是拿你还小的话来搪塞你,如今你大了,总不可能再瞒着你吧,自己阿娘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南九却是叹了一声,“我问过了,她们就是不愿意说,说是为了我好。”
整日对着一块没有姓名的排位叫阿娘,南九也觉得不合适,因此问了二姨娘。
可二姨娘只说当初她阿娘与外祖父家闹了矛盾,关系僵硬得很,那又是厉害的人家,恐有性命之忧,不许她再问。
如此,她还能如何?总不能去质疑二姨娘的话,这些年她是如何自己对待自己的,南九心里再有数不过了。
何况这也犯不着哄骗自己,便没在多计较了。
只是如今叫墨痕息提起来,这人是充满好奇心的动物,怎么可能不想知道呢?正叹着,王冕将马车停下,“景澜公子,到了。”
墨痕息掀起车帘,果然是到他们学堂路口了,不禁嘀咕了一句:“往日紧赶慢赶,总觉得怎还不到,今日不过说了几句话罢了,竟就到了。”
提着书箱下了马车,往那黑头大马的马蹄子瞧去,“今儿是马踏飞燕么?跑这么快?”
南九从马车里伸出半个身子,与他挥着手,“去吧。”
墨痕息这才念念不舍地去了。
上了马车,南九直奔画院里,也就是如今丰五老爷子他们居住的地方。
这头比较远,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如今金钗录要出漫画版,所以她得过来看着稿子,不然心里是不放心的。
只是今早跟墨痕息说了她阿爹阿娘的事儿,这好奇心大门被打开了,心里总是想着,也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倒是叫丰五老爷子不习惯了,拿着画笔敲她的脑袋,“你今日怎了?往日平白无故也能挑出一大堆毛病,今日怎气儿都不出?”
她这才收回了思绪,认真看起画稿,嘴里反驳着丰五老爷子的话,“什么叫我平白无故挑毛病?不是你们自己的原因么?”
丰五老爷子冷哼一声,“我老头入行几十年了,随便画一笔素来都只有人人夸赞的,唯独你这丫头,嫌弃这里嫌弃那里,就你事儿多。”
“这哪里一样?咱们这是涉及商业范围了,自然是要投其所好,不可随心所欲,何况我这也不是在开拓你们的思想么?思想更宽广,画出来的画才会更好。”南九正襟跪坐,王冕将一垒画稿堆到她面前,又忙前忙后地去煮茶送水。
丰五老爷子瞧了,忍不住夸赞起来,“年轻人好秉性,不知家里可谈了亲事,我有一……”
不过话没说完,就被南九打断,“人家已经订了亲,您老莫要在这里掺和,何况你就一侄孙女也马上定亲了。”
老头子不高兴南九打断他的话,神情不悦:“我又没说我侄孙女,她自个儿有爹有娘,再不济她亲祖父也还在,轮不到我这糟老头来做主,我说的是我有一个旧友的女儿,今年也是适婚年纪了,所以。”
话到此处,突然喊了对面一个认真看画稿的年轻画师,“小寒啊,我瞧你也是孤身一人,不如考虑考虑?”
寒铁衣谢敬不敏,“多谢您老好意,您自己也说了咱这一行跟那要饭的没区别,活着的时候画不值钱,死了才有人欣赏,吃了上顿没下顿,下辈子莫要在入错行,如今您将故友女儿介绍给我,这跟推人家跳火坑有什么区别?”
寒铁衣素来话不少,但只要他开了口,绝对不会让人意外的。
南九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背着丰五老爷子给他点了个赞。
那寒铁衣继续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老与人家有什么天大的仇恨呢。”言罢,转头朝南九问道:“托东家打听的事儿,可有消息?”
原来这寒铁衣还有一个妹妹,只是逃难途中两人走散了。
那寒姑娘也是擅于绘画之人,特别是在绘画动物之上十分有造诣,只是身为女儿身,不得声名罢了。
如今南九正在谋划一部上古神话的漫画,自然是缺不得她这样的人才。
听他问起,南九有些担忧地回着:“还没有,不过如今商栈那里头各方来往的人多,我让万大哥他们帮忙留意了,但凡有一点消息,就会马上通知你。”
比起南九替他担心,害怕他难过,寒铁衣却像是早就看开了一般,“大齐如今风雨飘摇,先是战事后是天灾,能活下来的人都是上辈子有造化的,她真没了,也是她自己的命不好,定是上辈子没做好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