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讲得豪气万丈,金掌柜心想若是自己年轻个几十岁,只怕立即就要附和着南九了。
可他到底不是那二十岁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他见证了世间百态,晓得到一处陌生的地方安身立业是怎样的艰难。
所以不免是想要借着比南九多活这几十年的岁月,想要劝一劝她。
却叫南九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你是想劝我吧?可你要想着人生不过是短短几个秋罢了,这天下之广可不见得就是图上所绘,何况那山那水,也不如自己亲眼所见,亲临其境好。”
金掌柜听她说的有几分意动,只差没有马上收拾包袱催促着她启程了。
不过好在理智战胜了冲动,叹着气道:“你说的这些,谁不想,可是家里老小如何放心得下?”又见南九虽没明说到底有什么打算,可是这不愿意投在谁门下,都是真话了。
但南九也没有什么好的出路,那看山看水的话,说白了就是去四处流浪,他是不愿意家里老小一起这样吃苦受累的。
当初从邺州一路到这玉阳城,大家已经受够了。
所以他作为一家之主,是不会再让家人受一次这样的苦头。
可是又想起儿子的那话,袁五爷死了这么久,袁家都没有查到头上来,可见南九的本事并非自己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因此他十分为难。
回去的时候靠在马车里,左思右想,很是拿不定主意。
南九送走了这金掌柜,还没来得及起身去找小竹子,又有人禀,万把头来了。
这倒是难得,万雄居然会来家里,不免是好奇,只连忙让人请他进来。
万雄一路左看右望的,自然也察觉了南九这府上的异样,一踏进厅门,就直接开口问她:“这是要作甚?外城都不如你这里守卫森严。”
南九解释着:“新来的管家,他是个谨慎的人,一定要如此,我想着也是出于好心,便随了他的意思。”
“哦,原是如此,不过我看你这管家不简单啊。”万雄应着。
南九疑惑,“这话如何说?”难道就因为安排了这么多守卫么?
这些守卫据说是他的人,反正他这人都用了,还担心他带来的人么?
就听万雄解释道:“你也莫要真将我当那山上的莽夫,我年少之时,也有幸拜过厉害的师父,对于这阵法颇有些研究,可惜我少年顽皮,并不曾寻好,不过今日我瞧了你这府上的侍卫布置,倒是想起了些许。”
南九听他说什么阵法不阵法的,有些玄妙,忙起身朝窗外看去,也就是些侍卫零零散散的,这里一个那里一个,哪里有什么阵法?
万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又不懂,看了也不看不出苗头来。”
南九不乐意他这般嘲讽自己,便也不看了,“你既然这样厉害,那你倒是说个一二三出来。”
万雄一时有些语塞,片刻才道:“我方才不是才讲过,我没学好么?就晓得个皮毛,何况也没说知道就是懂。”
南九便不与他争辩了,只问道:“来了这玉阳城许久,我这里你来过的次数三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你今儿来所为何事?”
万雄方笑道:“这不是内城外城都闹哄哄的嘛,商会那边我听王先生说了,不过拖下肯定不是法子的,所以我来问你,要不要大家收拾行李家当做好准备?真要到时候被挤兑得活不下去了,趁着还有几两银子棺材本在手里,咱们赶紧收拾,去别处去,反正如今有的是船。”
南九听到他这话,“你道这做生意还是打家劫舍么?还收手?”不过觉得他这话有些不对劲,不免是朝他看去,“你又想作甚?莫要听说那河面有了河匪,你又想重操旧业?”
“我哪里这样想了?咱们这如今洗白身家不容易,何况如今孩子媳妇都跟在身边,不好再做那些个勾当了。”万雄忙解释着。
南九侧目打量着他,总觉得不对劲,“你有事瞒着我?”
万雄被她盯着得不自在,忙别过头去,似有些心虚,“我没有。”
“说,反正我迟早会知道,你早与我说,兴许我还记你一次好。”南九套着他的话。
万雄果然有些意动,“其实吧,也没什么,就是你也知道的,河面上那些个不三不四的狗东西,居然胆敢冒充海王行打家劫舍的勾当,简直就是辱没海王英明侠骨,所以我们几个合计了一回……”
话还没说完,就被南九打断,“得了,我晓得了,感情刚才那番话是白说了,到底还是想要重操旧业。”
“不是,你听我解释,他们小王爷已经收拾了,如今就在来的路上,我们是想着与其让别人冒充海王爷,倒不如由着我们拉了旗杆。”
且不论他们说什么小王爷已经将人收拾了的话,就是这后面……“有什么区别么?”
“自然是有区别的,我们是行侠仗义,绿林好汉,怎么可能与贼寇沦为混谈呢?”万雄解释着。
南九干笑两声,恍然发现不对劲,忙问:“小王爷谁?镇海王家里还有旁的后人?”
“没啊,就是慕白啊。”万雄答道。
南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少打那些有的没的,他要跟景澜去上京参加科举,给我挣诰命,你想都不要想。”
“这给你挣诰命不是有景澜公子么?你一个脑袋能戴得了几个头冠?”万雄嘀咕着。
“你管我戴不戴得过来,他若是去寻仇什么的,我倒是不管,俗话说得好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家那么多口人,也该有人来祭奠才是,所以如果是去报仇,我是不会拦着,但如果你要带着他去做这些个营生,是如何也不行的。”到底不是正路。
万雄见她这里说不动,不免叹气起来。
南九见了,心下便猜到了,多半他已经动员过了南慕白,大抵没有说动,晓得他听自己的话,方来自己这里讲这些有的没的。
便劝着他一些。“我也晓得你们这些男子,心里谁还没个英雄梦,可是这样的梦,得多少人妻离子散才能筑建起来,何况当下能安居乐业,就尽量好好过日子,咱也还没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