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跑了多久,南九觉得好像跑到了黑脚沟,她实在跑不动了,抓着墨痕息直接躲在了那干枯的沟壑中。
拉了横七八竖的树枝枯叶遮掩在身上。
小蝴蝶也蹲在一旁,除了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也不出声。
很快,噪杂的脚步声就靠近了。
“人呢?”
此刻东方已经翻出鱼肚白,初升的太阳从云层里射出一道金光,照在前面的山头上。
这追来的难民约莫有二十几人,没做什么停留,继续往前追去了。
南九数着脚步声,拼住呼吸不敢动。
果然没过多久,又来了七八个脚步声,也是没做停留。
他们还说着话,听那意思是不打算倒回桑海村了,那头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只是听说大火已经燃到了山上,不免是担心山洞里的众人,回头想同墨痕息商量倒回去,却发现墨痕息嘴唇脸皆是一片苍白之色,毫无生气可言。
她吓得连忙将粗糙满是血痕的手指伸到他的鼻翼边,发现还有微弱气息,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连叫了两声,也没见墨痕息醒来,方小心翼翼检查他的伤口,撕开那沾了血黏在后背的衣裳上,才发现背上长长一条伤口已见骨,又因这一直在奔跑,伤口撕扯严重,那衣裳早就被血液融透了,如今硬邦邦的。
她吓得双手捂住嘴,心里像是被刀扎一般,冷静下来颤抖着双手,将他身上的大小伤口都检查一遍,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哭什么,我还死不了。”墨痕息不知何时醒来的,费劲地抬着手想要给她擦去眼泪。
南九听到他的声音,又惊又喜,忙抹着泪扯出一个笑容:“你这里等我,我去找药。”
她说完,从沟壑里爬上来,可这烈阳之下,四下一片死寂,哪里去找药?
家里倒是有,可只怕现在已是一片废墟。
前面不远处倒是大伯娘她们村子,可是现在那些难免就往这个方向,她也不敢去。
所以便只得往镇子方向跑去。
她不信镇子上也被烧了。
食物和水肯定是没有,但是药房里的药肯定没人要。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毅力,又或许是心里挂记着墨痕息,竟然一口气都没歇,跑到了镇子上。
原本热闹生机勃勃的镇子,如今一片荒芜,闷热的太阳光下,看到的一切都显得苍凉。
活人没有,每走几步,倒是发现了半开着的店铺里露出的尸体,或是街上直接已经生蛆发臭的尸体。
瞧着那衣裳,她还认得,有他们村子里逃难出去的。
南九不敢多做停留,只朝着药铺子的方向去。
二姨娘会医理,她多少学了些。
而且运气好的是药铺里果然没人来,虽然也被翻得乱七八糟,但是药还在,她找了七八种自己配药碾碎,捡了破布装着便往黑脚沟墨痕息藏身的沟壑去。
这一去一来,回去的时候又是漫天的火烧云,鸣虫鸟叫虽还有,可那叫声在灼热的空气里已变得诡异起来,听得人有些渗人。
墨痕息还在远处,小蝴蝶一动不动地蹲在旁边守着,南九过去摸了摸它的脑袋,打开包袱将药粉撒在墨痕息的伤口。
兴许是这剧痛使得昏迷中的墨痕息醒过来,“你来了。”他的嘴唇干裂得可怕,才一夕间而已。
南九含泪哽咽,“嗯。”一面替他收拾伤口,她好害怕,墨痕息会不会也会像是自己在镇子上看到的那些尸体……
“别哭,我没事。”墨痕息虚弱地安慰着南九,只是那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南九极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包扎完了伤口,将另外一副药含在口中咀嚼。
没有水,也没有办法熬药,她只能如此。
等她嚼出第一口药汁,墨痕息已经昏迷过去了。
到嚼第五口药渣的时候,南九嘴里已经干得没有一滴口水了,反而因为那干燥的药渣,使得她有些反胃,终是忍不住给吐了出来。
然后忍不住低声哽咽起来。
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痒,抬眼一看是小蝴蝶,嘴里叼着一只柔弱的老鼠,正递给她。
“你吃,我不饿。”她也吃不下那皮包骨的老鼠啊,只是还是很暖心,这个时候了,所有生物都断了粮,小蝴蝶还能想着自己这个主人。
小蝴蝶也不谦虚,跳下肩头,蹲在她脚边就开始吃起来。
南九倒是想回桑海村一趟,去山上找顾云舟他们帮忙,可是现在墨痕息身体烫得厉害,她也不放心不敢走开,尤其是他这身上的血腥味引来了不少蚊虫,估摸着自己不在的时候,小蝴蝶一直在驱赶,看到那猫爪子,南九都有些心疼。
想起镇子上那些爬满蛆虫的尸体,她是断然不敢再走开一步,不然就他身上这伤口,随便来只苍蝇……
南九不敢再想下去。
在不远处找了干净些的石头,将墨痕息给移了过去,头枕在自己腿上。
入夜了,天空的星星莹莹发亮,甚是好看,只是这满天星辰再好看,也抵不过此刻的一滴水源,南九看着鼻头不免有些发酸。
自己给他们的药并不是很多,那大火烧上去的时候,应该已经醒来了,有他们帮忙照看,想来大家不至于被闷死在山洞了。
可但凡想到有那么点可能,她这心里都是突突地发着颤。
此刻面对浑身发烫的墨痕息,更是手足无措,每隔了一段时间,就伸手去试探他的鼻息。
每一次都犹如往油锅上走一趟一般,生怕他忽然没了气息。
时间难熬,可不知是不是一天一夜的奔劳,又没有进半点米水,南九还是累得睡了过去。
直至被第二天的朝阳洒在脸上,她才醒过来。
第一反应便是伸手去试探枕在自己腿上的墨痕息的鼻息。
还有。
可身体也依旧烫得骇人。
她看着蹲在旁边的小蝴蝶,忍不住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小蝴蝶,我该怎么办?”以往畅想未来,精心绘制的蓝图,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任何的梦想在这一瞬间,都比不得一滴水让她觉得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