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九其实是来看那丰慎儿的四嫂。
当初李云舟将她弄出来。
她失踪了丰家只说已将她送到了庙里去。
只是李云舟没个稳妥的安放地方,主要是那会儿她竟然有了身孕,所以不放心送到江南去,便找了南九。
南九便将人带到佟掌柜这里。
佟掌柜这里如今已经不开门做生意了,就单接南九手里单子。
这里住的又都是单身女人,或是那有带娃儿的,最大的也不过五六岁,所以这里最是安全,丰家是断然不会找到她的。
然后她便在此处住了下来,解去了那绸缎袍子白狐裘,跟着绣娘们一起做起了女红。
南九来瞧她时,正在垂头绣花。
见了南九有些惊讶,“我听闻你最近又在做什么客栈,怎有空过来?”
这自然是听佟掌柜说的,因为需要些垫子帐子桌布的,她仍旧是要找佟掌柜来办的。
所以丰慎儿的四嫂便晓得了。
她父亲原是丰老爷子的弟子,当时迁移来玉阳城的时候,他们晚了许多,走在后面,又是跟着难民们一道,早没了消息。
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如今也不是什么丰家的四少夫人,所以众人都叫她筠娘。
“我是闲不住的,何况我素来又爱银子,有这样的好机会,哪里能放过了。”南九笑着回她,瞧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如今你身子渐重,不好这样久坐,因多起来走动走动才是。”
“我也才拿了针线一会儿。”筠娘放下手里的针线,满脸都是慈祥暖意,温柔地摸着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你说老天爷着实是会捉弄人,早些年如何也不见动静,我受尽了屈辱打骂,如今他死了,我倒有了孩子。”
“莫想从前的事儿,往后是数不尽的好日子呢。对了,前些天慎儿还问起你,只是你如今也不方便与她见面,所以我便替你回绝了。”
“这会儿是见不得她了,身子重了,多走几步便觉得腰酸背痛,她自己也有了身子,身前身后不知多少人伺候着,若是碰着了熟面孔,我这安逸日子也只怕到了尽头。”筠娘其实是想见一见丰慎儿的,但又怕她身边有丰家的人。
南九称是,与她说了会闲话,又让她不必跟着做这些活儿,把身子顾着才是要紧事。
才去与佟掌柜挑选院子里一切床单幔帐的式样和颜色。
都说这些个公子少爷们,自小娇生惯养了的,寻常的客栈他们嫌弃,觉得人挤人的又不方便,可若是南九这院子装潢得不好,也入不得他们的眼,那也不好赚银子。
所以南九还是托付着佟掌柜,“你得了空,只怕得亲自去看看那边都是个什么布置,到时候这该怎么配色,又做什么款式,你才能拿定主意,反正你是专业的,我是信得过你。”
佟掌柜笑应着:“多谢阿九赏识了,那既是这样,这些我先留着,明日一早便过去看他们那些已经收整出来的。”
“麻烦了,你若是觉得赶不及,也可在外找人来做,只要质量过得去便是,这比不得那些衣裳,不必都亲自来做。”南九见她这里虽也是不少绣娘了,可是让他们裁剪幔帐什么的,到底是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
佟掌柜连连点头,“这里确实是忙不过来,眼下外城也不大好雇人了,我原本还想与你商量,如今得了你这话,我倒是放心了,质量你也莫要担心,我总不会砸了自己的生意。”
“我自是信得过你的,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她这里已经想好了,等这些客栈装潢出来,就直接放到向家那牙行里去挂着。
价格也定好了,既然是针对那些公子哥儿的,他们又不缺银子,只是往高了去。
反正他们没去处,客栈是绝对不会住的,自己这二进三出的大宅改装的客栈,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两人商议一回,又重新算了一会儿量,最后发现还是缺了不少,便想着明日打发人去万雄那边,让他帮帮忙。
实在不行,邺州商会这里,也能找到一些。
她这样着急,主要是这时间本就不宽裕,她自己也没想到,京城那些官员们大唐没沿用,全都成了白身,如今就指望着各家的子弟了。
不然她就早早做准备,前阵子有的是时间,那时候墨痕息和南慕白大部份时间也是闲着的。
回了府上,已是不早了。
墨痕息和南慕白要读书,南老头不许他们打扰,众人都是轻手轻脚的。
她回来也是不敢弄出半点动静,只顾去休息。
可刚进院子,身前忽然闪了个黑影,吓了她一跳,刚要责备,就见墨痕息从暗处走了出来,捂着她的嘴道:“别吱声,我是偷偷过来的,不然祖父知道了,是要挨打的。”
挨打是夸张了,但肯定是会被训斥的。
她拉开墨痕息的手,压低声,“你好歹吱一声,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墨痕息随着她的步伐进了房间,不等南九解下氅子,便从身后一把环抱住她,“我许久不曾见你了,你就不想我么?”
南九掰开他的手,他也顺势给南九脱了氅子,往旁边的屏风挂去,追在她身后。
“我哪里想得过来,一天天这样忙,你别老跟着我,找个地儿坐着行不?”身后总有个影子跟着,叫她觉得怪怪的。
墨痕息一脸颇为受伤,但还是老实找了椅子坐下,“你就没有什么话要与我说么?”
“有啊,但你又不聋,贴着我作甚?”南九在妆台前坐下来,拔了头上的簪子,解了发鬓。
正要梳头,墨痕息又来了,抢先拿了银梳,与她梳着头发,“我看你就是个苦命人,有人跟着你伺候不好么?还非得事事亲力亲为。”
南九本要抢梳子回来自己梳的,听得他这话,便垂下手,“哪里是我不会享福?分明就是你是伺候人的命。”
墨痕息冷哼一声,手里的动作却是温柔如故,修长的手指穿过那丝滑如墨的长发,有些哀怨,“你当真不想我?”
南九从镜子里看到他那脸上的表情,怎瞧都像是那被冷落的小媳妇一般,忍不住好笑起来,转过头,朝他示意,“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