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九见他说得这般认真,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你疯魔了……大唐天子还健在呢,再活个三四十年是绰绰有余的。”
李少棠听到她这样说自己,愣了一回,片刻才道:“也罢,我若是能说通你才怪,只是我的话你要好好考虑。”
南九点头,“我会考虑,不过此事还要待景澜他们回来再做商议。”
这时候却见李少棠神色忽然严肃起来,“阿九,我有一事想与你说。”
“哦?”南九有些认真?除了劝自己跟他走独木桥之外,他还有什么要紧事情?
却只见李少棠一脸认真道:“是关于景澜的。”
“额……”南九想,莫不是他晓得景澜的身份了?可是这好像也没什么吧?而且大唐朝廷又不限制各藩国的皇室子弟们参加科举。
所以很好奇,他到底要说什么?
只听李少棠说道:“可能说来你不信,我当初从游公子口里知晓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你直接说吧,不管说什么,我都能接受。”南九见这点小事情他还要做铺垫,心里有些不耐烦起来。
果然,李少棠说的正是墨痕息的身份。
“他是夏国的小殿下,如今夏国最得势的五殿下夏侯景洹就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
他说完,见南九依旧稳稳地喝着茶,不免是有些着急,以为她当自己这话是信口胡说,于是着急起来:“我并未哄骗你,这是真的。”
“我没说你骗我啊。”南九将茶盅放下,觉得有些凉了,便将小茶壶放到红泥小瓦炉上继续烧水。
她这样闲情逸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李少棠哪里还不明白,“你……你知道?”
“知不知道没关系,何况是不是也没关系啊。”南九没看他,拿起小火钳夹着碳往炉子里放,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李少棠方才因为激动,人都站起来,这会儿听了南九这漠不关心的话,杵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的愣,好似痴了一般,嘴里喃喃念道:“也是了,你素来聪明,整日朝夕相处,怎么能不发现端倪呢?”
反而是他自己,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秘密,跑来跟南九说。
一时也不知是为何,只觉得是四肢无力,难受不已,方才喝下去的茶水就好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一般,叫他十分难受。
“怎么了?”南九见他半天不动,在那里站着不知嘀咕什么,放下手里的小火钳,一手提起那煮沸了的热水,要与他添茶。
李少棠却有种错觉,南九那茶壶里滚烫的热水是要朝自己泼来一样,下意识地躲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因动作有些急促,险些绊倒椅子。
南九纳闷地看着他,“少棠哥,你到底怎么了?”
李少棠这才回悟过来,尴尬地看着给他添茶水的南九,连忙摆手道:“不,不必添了,我来了许久,是该回去了。”
南九‘哦’地应了一声,也没要留他的意思,“那少棠哥慢走,帮我问一声伯父伯母好。”
李少棠心不在焉地应了,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出这大门的,总觉得整个人都是有些飘的。
他不由得想起当年,他在村里是人人最艳羡的,他有着极高的才华,又是秀才,人人敬仰。
可不晓得什么时候,南家一下出了这么多出众的人。
他觉得他已经努力了,尽了自己最大的力。
可这到头来,就觉得跟笑话一样。
同样是逃难,他们富贵发达,自己穷困潦倒,反而要他们来接济。
同样的卷子,自己呕心沥血答了,可最后却不如他两个连书都不看的人还要差。
他想应该是运气吧。
可是跟游公子认识后,现在他终于觉得能扬眉吐气一回。
只是没有想到,又被南九那漠不关心的表情打回到了原点。
自己自以为是的秘密或是荣耀,在她眼里竟然是一文不值的。
他实在是不懂,凭什么自己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何还是被他们狠狠地甩了在身后。
随从瞧出他几分不对劲,有些担心:“小的叫辆车送少爷回去吧?”
李少棠却摆着手:“不必,我走一走。”吹一吹风,他须得想一想,到底是哪里的缘由,为何有种让他在南九几人的面前,有种矮人一等,如何努力也不能与他们平齐的缘由。
那随从见此,也只能由他,然后跟在他慢吞吞地走在大街上。
南九此刻却没有李少棠所认为的那样淡然,墨痕息的身份其实揭穿了也没有什么,只是她不晓得会不会叫人利用,害了墨痕息。
可这些事情,想来也是无用得很,如今墨痕息也不在身边,自己又不能问他。
便想着了河边街那铺子里的掌柜和账房,不都是墨痕息所谓的同窗的亲戚。
她当初是真的信了,是墨痕息的同窗,可现在有了姨娘们这些忽然冒出来的亲戚,她也不那么容易就认为那几个人没猫腻。
只打发人去将河边街的掌柜请了过来。
河边街离这里不近,一去一来,天也黑了。
那掌柜的来了,进来作揖行礼入座了,便有些不安地看着南九:“不知小的哪里做得不对,还要劳烦东家亲自过问?”
“不是铺子里的事儿。”南九已经问了谢上弦,这些的确不是什么同窗家的亲戚,因此也就开门见山:“今日李少棠来与我是说景澜的身份。”
对方的表情明显变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不知景澜公子什么身份?这话如何说?”
南九见他还装模作样的,实在不喜:“我整日与他在一处,他是谁我心里难道没数么?你也莫要与我装蒜了,就告诉我,他这身份会不会叫别人利用了去,倘若会,早些做打算,省得到时候麻烦。”
对方这才连忙收起那一副不清不楚的样子,“劳累东家担心了,不过这没什么事,小殿下自小在邺州跟东家一起长大,这是可查的,又不曾背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便是有心人想找事,少不得要费财费力,如此哪里划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