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家的鼎盛,不就是靠着祖母的郡主身份所得来的么?
今日就算是龙家破了,落入龙琥珀或是别人的手中,但只要南九在,终究有一日,他们就还能夺回来。
而且如果真是那样,她也是自己的长辈。可龙小四只觉得心里不舒服,凭什么南九就是那个人呢?
但他不舒服不愿意,眼下龙家要苟存,他是龙家的子孙,即便是万般不甘不愿意,他还是硬着头皮道:“祖母怎么说,便怎么是。”
不管是因为祖母的遗言去敬着南九,还是为了龙家。
龙小三一直知道龙小四最看不惯南九,对她诸多不服不满的,所以听到这话有些意外,“老四!”当祖母来尊敬,那以后自己还怎么娶她?
虽然她身边有个厉害的墨公子,可没准这一次就死在苏家手里了呢!
龙小四压根想不到自己这个看起来因为祖母离世而哭得鼻子都红了的三哥,眼下还能抽出时间来想儿女情长。
满口坚定的语气,“祖母的话,你还能不听?”其实龙小四本人也不想听的,可是他不能不为龙家着想,不为自己这两个傻哥哥想。
他做不到像是龙琥珀那样冷血无情。
心底长长吐了口浊气,大步朝着廊下不知在想什么的南九走过去,但原本打好的腹稿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南九诧异地看着傻傻站在自己面前的龙小四,“可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
龙小四听到她的话,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她有些发红的眼睛,“没,没事。”嘴上说着没事,一面则快速地从袖袋里取出几个令牌,“这都是龙家仅剩下的三百死士调令,还有五百个护卫的令符。”
南九一愣,有些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过随后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啼声,便以为他是想好好给老太君操办丧事,御敌的事情就全交给自己了。
不晓得自己能守多久,但南九还是开口道:“你放心,我会尽力保护大家。”
龙小四怎的觉得在她面前十分不自在,干干地应了一句‘哦’,然后便走了。
正好遇着从库房取了棺椁出来的老贾,“贾叔,您从现在起,听命于南九小姐的安排吧。”
老贾有些意外,但似乎又觉得这理所应当,稍微顿了一下,才应了声,然后指着身后十几个家丁抬着的巨大棺椁,“外头不安全,灵堂只怕还要设在这里了。”
所以他便让人直接将棺椁一并给抬来了。
所谓棺椁,里面棺,外面椁,一层玉石所造的棺,一层则是百年老楠木所制的椁。
龙小四并没有拒绝,那头龙小二已经打发人砍来了不少柏枝,扎了门禁出来。
年长的老人,为了添寿元,会在家里将自己百年归世后所需的东西所准备好,更不要说像是龙家这样的大世家了。
所以那门禁才扎好,便有写着各小辈们的花圈挂了上去,又有人将各路菩萨画像一一挂满堂内,香火蜡烛一应俱全,白幡也高高挂起来。
转眼间,一个简易的灵堂就搭建好了,孝子也跪在灵前了,唯独少了些超度的和尚道士和那一干叮当作响的钵铙。
南九听着这几个兄弟的哭声,目光随着高高的竹竿往那白幡上去瞧。
这会儿她就盼着,那龙琥珀能瞧见,心里还存着些旧情,不会立即攻进来。
好歹让老太君体面都走吧!
琉璃府出事的事情,她没有让人告知墨痕息那边。苏家的实力不可小觑,她是断然不敢这个时候给墨痕息分心的。
云子腾和宛臻那边,她也送信过去,虽然他们也会晓得。可各方势力都杀过来了,他们只怕也是自顾不暇,知晓了这琉璃府遭了难,又能如何?
偏偏,这个时候老太君还去了。这一次算是真正的孤军奋战了。
手下的人加上龙家这些护卫死士,不过两千人都不到。有没有胜算,是个孩子都能看得出来的,可是南九自来就是个倔脾气,这没到最后一刻,她是如何也不会放弃的。
不战是死,战了还能得个体面。
目光从白幡上转到快要与白幡一起立于高空的太阳,“上弦姐,准备吧。”回头与老太君灵前上了一炷香。
跪在灵前的龙小四一直垂着头,见她上香转身走,这才弯腰回礼,自来要强的他,也因这弯腰的瞬间,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洒落出来。
南九将两边的人都点了一回,总共两千出头,其实也不少了。
老贾领着她将各个可能被袭击的门都走了一遍,一边走一遍讲解各处环境的利弊之处。
南九也算是短暂将龙家的防御状况了解了个一清二楚,“若是来人是旁的,兴许咱们还能打持久战,可对方是龙家的小姐和女婿,生长的地方,龙大小姐难道还不清楚各处的利弊?”
老贾听得这话,才有些如梦初醒,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慌张地看朝南九,“属下糊涂,一直想着龙家虽非什么铜墙铁壁,但就这自身修建时候所建立的各种防御,也能轻松抵挡三两日。”
南九倒没有责备于他们的大意,更何况谁能晓得,自家的女儿出嫁后竟然就成了仇敌?只继续说道:“就算是她出嫁后这十几年没怎么回来,对龙家的了解并没有那么深,可她跟着龙家旁支的人来往却是十分频繁。从前两处的各门没有封锁,来往自由,这有什么变化,哪里能瞒得住他们。”
她的这些话,字字句句落入老贾的耳中,只觉得惊心动魄,绝望不已,好似黑云堡的人已经冲进来大肆杀戮了一般,绝望地看朝南九,“既如此,小姐为何不走?”
南九怎么不想走?可是她不能抛下跟随着自己的这些人,“走到这一日,是一步一步熬过来的,也是因为身后的每一个人,才促使了如今的我。大家都夸我怎样聪明,可是没有他们,我又算得了什么?”
这就是她不走的理由。
老贾怔怔地看着她,有些难以置信,却又觉得鼻头发酸。想说着些什么,好让南九不要那样绝望,可是搜肠刮肚,是一句也没想出来,最后也只干干来了一句:“他们有小姐这样的主子,是他们的大幸,纵然葬在这一场烟火血雨里,想来也是无憾的!属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