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娘,要我怎么报答?”显然,顾沉舟的情绪也是到了极限,再也绷不住,长喝声起,朝孙环咆哮。
但眼角却挂着泪珠。
他回过头,看了顾云舟一眼,目光最后落到孙环气得浑身发抖的身影上,“阿娘既然觉得我欠了您,那我从你那里得来的,我也都还给你,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用再心惊胆颤,害怕那些人再来找我索命。”
“快拦住他!”众人都被顾沉舟的话吸引了过去,南九却觉得这顾沉舟多半不想活了吧,一颗求死之心,当即脱口喊出。
但终究是晚了一步,他与顾大人一般,是抱着决死的心。
而且他死得彻底,一剑封喉,直接倒在地上,轻微抽搐了两下,人便没了。
只是那双眼睛无论如何也没有闭上,直勾勾地盯着上方站着的孙环。
从南九这个角度看去,大部份的眼白,莫名觉得渗人恐怖。
孙环‘啊’的惨叫声,从书房中传出,双手捂着嘴,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终究是没能撑住,晕死了过去。
南九本来以为,娉婷公主能来,那凶手应该是能伏法了。
却没料想最后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顾云舟的无辜,顾沉舟的无奈,顾大人的糊涂,孙环的偏执。
最后娉婷公主带走了孙环,她才是杀死孙玥的凶手,也是害死顾云舟两位兄长的幕后之人。
最可悲的是,她一直觉得她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顾沉舟,却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些,生生断了顾沉舟的生欲。
这样的畸形疼爱下,也难怪顾沉舟那眉宇间中是阴沉沉的。
顾家案子是结了,可丧事却还在继续。
孙环伏法了,顾大人和顾沉舟都死了,可还有一个八岁的顾长舟和六岁的顾兰舟。
这顾家,便只剩下这十四岁的顾云舟来当家做主。
丧事的事情南九和墨痕息有经验,跟着操办完了丧事,这才打算回石沉镇。
经此一事,原本玩世不恭,满口荤话的顾云舟就像是一夜间长大了一般。
他将顾家的仆从大半都打发走,钱财折卖存入财宝钱庄,领着两位弟弟打算与南九等人一起回石沉镇。
那边,他们有新房子住呢。
“你舍得么?”南九回头瞧着这宽大的院落。
此前,这便是邺州城第一家。
“有何认不舍?何况这里,又算得了什么家?”顾沉舟苦苦一笑,锦衣华服换了下来,穿着最寻常的衣袍。
远处大门口,顾长舟和顾兰舟正哭哭啼啼地背着包袱,在小竹子的催促下上马车。
南九被他们两的哭声吸引了过去。
顾云舟收回目光,顺着南九的眼神朝马车看去,“孙氏偏爱顾沉舟,对他们反而不算上心。而且,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倘若我现在将他们丢下,其实,跟孙氏害死我大哥二哥也没什么区别,对吧?”
这后面的话,似乎再征求南九的赞同一般。
其实他也拿不定主意,他们的母亲害死了自己的两位兄长,自己却决定抚养他们,算是以德报怨?还是养虎为患?
南九怔了一下,见着那两个哭哭啼啼的男孩儿,似若有所思,与他说起无关的话。“我知道,一盆干净的水,如果一直搅动的话,最后也会变得浑浊,而一盆浑浊的水,如果不去搅动的话,也会变得干净。”
所以,是养虎为患,还是以德报怨,不是取决于这两个孩子,而是取决于他们的环境和教养他们的人。
“这,便要看你有没有这个信心。”南九见他沉思,便问。
顾云舟忽然咧嘴笑起,“他们都上了马车,老子也不好赶走他们,而且孙家那边,他们没有任何亲人。”
“既然这样,那咱们走吧。”南九也上了马车。
城门外的送别亭里,墨痕息正在这里。
娉婷公主的车马队伍也在。
“有什么话你不早说,非要在这里,是不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未来嫂子?”墨痕息盘腿坐在栏边的长椅上,满脸的不耐烦。
娉婷公主听到他这样口无遮拦的话,气得俏脸绯红,别过头去:“你当初催促我快马加鞭来邺州城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此一时彼一时,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荒唐,你也是一国皇子,怎如此满口污言秽语?朝中现在大局已定,你早些回去吧,景洹甚是挂念你。”在看他的坐姿,娉婷就越发不满意了。
墨痕息见她不喜自己这坐姿,便起身跳下来,“你既然没有什么话,我先走了,一会儿叫他们看见,不好。”他对回夏国已经没有什么念想了,既然兄长很好,一切都稳定下来了,那他还回去作甚?在这乡下安安心心种田不好么?
娉婷见他就这么走了,有些着急,想要追过去,身后的老太监却劝着她,“小殿下既然不愿意回去,您又何必强求。”
娉婷公主着急,景洹说过,此生就他这么个亲弟弟,他如此看重宝贝,若是自己能将他劝回去,景洹对自己必然是会另眼相看的。听到花公公的话,“他若回去,景洹会高兴。”
“我的好公主,您是真糊涂是假糊涂,如今夏国大局已定,如不出意外,将来五殿下登基为王,您便是未来的夏国皇后,如今夏皇还尚且年轻,小殿下年幼,他本就不是糊涂之人,若真接回去,夏皇亲自教导几年,将来这皇位落到谁的手里还不好说,您也是生在这深宫中,自古帝王家最无情。”
到时候真出现那兄弟相残的场面,公主殿下岂不是成了罪人?
花公公苦口婆心地说着,不懂这素来聪明的公主殿下,怎么但凡牵扯到夏侯景洹的事情,就总是失去了分寸呢?
娉婷闻言,细细想了想,“你说的也对,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景洹有着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若是将来这储君之位夏皇给了墨痕息,那景洹顾及兄弟之情,只能将他梦想放弃。届时他便犹如那折了双翼的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