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尘影去官办的牙人所选了几个人。
巧的是,其中一个男奴天生的气海充盈,只要稍点拨一下,也许就能成为灵者。
她花五两银子买下这个男奴,带着他回到云府。
云尘影一进门,就见到正厅内有一男一女。
女的,是一脸冰冷不忿的云夫人,她似乎在说什么激动的事情,脸上的病容都散发出奇异的光彩。
一见到云尘影,云夫人立即高傲地哼了一声,慢悠悠地拿起茶盏,拨了拨茶盖儿,只赏了个眼皮给云尘影,好似在等着她过来请安道歉。
云尘影却没一点动作。
她的目光放在那个男人身上,这男人一身灰鼠锦衣,其貌不扬,却目带精光,不是云二叔还是谁?
云二叔和原身的死息息相关,但是,云尘影并不能直接杀了云二叔了事。
第一,她没有证据,云二叔尚有官职在身,她不能动他。
第二,云二叔能给原身下毒,能制造“巧合”让原身父亲重伤在尸兽手中,说明,云二叔的能量比想象中大,不能轻举妄动。
他一定还有帮手。
云尘影冷淡收回目光,抬脚便走。
本等着她过来给自己赔礼道歉的云夫人:……
她脸色一变,当着云二叔的面,云尘影这么不给她面子,让她觉得挂不住脸。
她阴着脸,看着手中的茶,呵斥云尘影站住也不是,就这么看着她走也不是。
就在云夫人想怎么办时,云二叔开口了,他沉声道:“你等什么,还不叫她站住!”
云二叔淡淡的一瞥,就让云夫人慌了神,自从丈夫死后,家里的男人可只有云二叔和他儿子,云夫人觉得自己将来还要靠他们呢。
所以,哪怕原本她是叫云二叔来给自己撑腰,云二叔却反过来吼了自己,云夫人也一点不敢生气。
她陪着笑,转头又高声喝道:“云尘影,你想死哪儿去?见到母亲和二叔也不过来请安,怎么这么没规矩?!”
她冷声呵斥,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副被云尘影气得不轻的样子。
云尘影一下冷冷望过来:“母亲,我以为自从今早那件事发生后,你不会再在我面前提规矩。”她道,“若论规矩,先按照官府的办?”
云夫人瞳孔一缩,拧紧手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都半天了,云尘影还没消气?还敢用这种态度对自己?
云尘影不再理会她,叫一直隐在暗处的李婆子道:“你过来挑选几个新人,教好后伺候夫人。”
她又叫一名老实本分、之前在那场声势浩大的虐打中也坚持本心的婆子把剩余人带下去,好生教好规矩后,再让他们在云府做事。
云二叔紧紧蹙眉,暗道了一句不好。
他可不像云夫人,只能看到云尘影有没有讨好她,云二叔环顾四周的仆人,这,是要给云府换血啊!
云二叔多年经营,在云府内安插了不少人手,可这些新人一来,他的规划全部被毁了!
云二叔黑着一张脸,对云夫人道:“你对这云府当真半点管辖的权力都没有?我们云家,可从没出过这样的事儿。”
不得不说,云二叔很了解云夫人。
云夫人这辈子,就认为自己得依靠云二叔、云家了,最怕的就是被说不像是个云家人,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弃妇。
云夫人蹙眉:“二叔放宽心。”她小声道:“她现在是吃了螺丝,一时转不过来弯来,二叔放心,等她回过味儿来后,我自会叫她把这些布置都给我撤了,还要把我原来的那些人都给我找回来,朝我道歉才行。”
“只要二叔现在站在长辈的角度,骂骂她,她说不定转弯更快。”
云夫人自觉自己这个想法天衣无缝,哪知,云二叔立即呵斥道:“蠢货!”
她不知道为什么伺候她的人,要单单拿给李婆子调/教?其余下人则给另外的人调/教?别人都快把她当犯人防备看管了,她还自我感觉良好。
云二叔道:“你也是云府的女主人,你不能直接去发号施令?一定要别人知错了把东西给你捧到你面前?”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她自己没长嘴巴吗?
多等一日,云二叔的布置就有可能暴/露得越多,他这才如此着急。
此时,云二叔和云夫人在屋内,云尘影在屋外,她们隔得不算近,但是云二叔的怒容和云夫人赔小心之色,还是落到云尘影眼中。
对此,她只能说,一物降一物。
云夫人回过味儿来,她当然是听亡夫家的男人的话,云夫人连忙走出去:“慢着!”
她骄矜地昂起下巴:“云尘影,我是你母亲,纵然你现在入朝为官,家里的大事小情,也该我说了算。”她对那些人道,“你们,全都哪儿来回哪儿去,还有云府的人,一个都不许教他们。”
云尘影没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呢?云夫人还觉得现在她对她是讲理?
真是笑话,从原身死的那刻开始,云夫人作为母亲,带来的痛苦死亡远胜于欢愉,她就没打算再用理和云夫人周旋。和混账讲理,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云尘影不用说话,因为自然有人替她做事。
云夫人一腔掷地有声的话下去,发现没人回应她。
她这些年,被云二叔养废了,在内宅中挟制女儿倒觉得自己厉害。现在脸上一点点爬上血色,尴尬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以往,她不都是一呼百应吗?
只能说,云夫人这是罪有应得。她以往一向以寡妇艰难自居,拿着这个借口好似再虐打云尘影也是理所应当。
然而她忘记了她虐打亲女,是为不慈,没有德行服众。她把唯一能依靠的灵者女儿推开,反目成仇,没了权势依傍,是为不智。她以为她能靠云二叔,然而是个人都看得到云二叔对她呼来喝去,哪里是她的依靠?
种种情况加持下,现在压根没人听云夫人的。
云夫人既羞耻又愤怒,她从没碰到过这样的事,当面对这种情况时,她下意识就用自己最擅长、最安全的招数来应对。
她骂云尘影道:“好你个不孝女,你是不是私下和她们说什么了?让她们不听我的话。”
云尘影道:“怎么会?母亲,这些人都是在尸兽潮下流离失所的人,不得已才卖了自己,母亲让她们走,她们能走去哪儿?她们为了活命不愿意走,上天有好生之德,其余人也不想她们走,所以,才没人听母亲你的。”
“母亲你不会为一己私欲,让这些人再到乱世之中吧?”
云夫人:……
她之前怎么不知道这个贱丫头这么伶牙俐齿。
见云夫人蠢到送菜,云二叔不得不也开口:“贤侄女,你太清冷了。”
“你母亲这也是关心则乱,不想你一下子打发那么多下人,招来京城闲人的话柄。她是关心你的。”云二叔虽然眼见云尘影态度如此坚决,但也不觉得云尘影真就半点不在意云夫人了。
他怀柔道:“在这么多人面前,你要给你母亲一个面子,免得她难做,贤侄女,你给你母亲赔个不是,之后你母亲和你赏赏花、共叙天伦之乐,不好吗?”
原身做梦都想和云夫人一起赏花游玩,现在云二叔就要勾起她最大的渴望,想让她软化。
见云二叔说得在理,云夫人委屈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多不容易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罪魁祸首不来道歉,反而还要云二叔开口。幸好,还有云二叔念着自己这个寡妇。
“叔叔。”云夫人垂泪,“嫂嫂后半生只能靠你了。”她说这话既是给云二叔表忠心,又是给云尘影上眼药的意思。
云尘影见她眼角闪烁光泽,除了觉得恶心之外,没其余任何感受。
她压根没接云二叔的话茬,反而道:“二叔最近武道精进了吗?我观二叔呼吸绵长,下盘沉稳,气海中似乎萦着一股更精炼的气。二叔明明不是灵者,现在的修为,应当能比肩灵者了?”
云二叔心中一突,他的修为……
他修为自然和云尘影有关,但是得瞒着。之前云尘影也有所察觉,但是她一提,云夫人就会呵斥她故意不让她好过,断她未来的依靠。
渐渐的,云尘影也就不提、不敢查了。
难道现在云尘影对云夫人已经厌恶到这种程度?这可不是好事儿。
云二叔想到云夫人之前的所作所为,也暗骂这个蠢货,把事情做绝做什么?不行,不能再刺激云尘影,现在自己的部署没全好,云尘影只能靠云夫人掣肘。
云二叔打定主意,云夫人此时已经双眼泪涟涟:“叔叔,你是知道我受了多少委屈的,先衡他死得惨,这个不孝女又……”
“够了!”云二叔陡然转变话锋,“嫂子,你话说重了!兄长之死是个意外,谁也不想,贤侄女也不好受,你总是提起这些,就是你的不是了!贤侄女这个人我清楚,她孝顺得很,你把她逼成这个样子,兄长在天之灵也不安心!”
“你安慰安慰贤侄女吧。”
云夫人:……
她不敢相信,怎么以往一直帮她管云尘影的云二叔,会让她给云尘影赔不是?二叔不是站在她这边的吗?
云夫人哪里知道,之前云二叔帮她管云尘影,那是因为那样有效,现在没效果后,他自然让云夫人伏低做小,唤起母女亲情,重新掣肘云尘影。
可怜云夫人还蒙在鼓里,万事只考虑表面的东西。
云夫人差点揉碎了手帕,她既觉得难受,又不想给云尘影低头,咬着嘴唇站在那儿。
云尘影可没兴趣看她这副作态,她轻轻牵动嘴角:“不必,我不想听。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先离开。
云二叔交代了云夫人以后不得那么过分后,也匆匆走了,不知道去忙什么。
只剩下云夫人委屈地在原地:“怎么会这样……二叔他不是该帮我吗?”
李婆子嘲讽地垂头,那位云二叔摆明了就是拿夫人控制小姐呢,夫人还巴心巴肝地觉得二叔对她好。
有小姐在一天,二叔还会收敛,要是没小姐在,李婆子看了看这偌大的云府,恐怕连宅子都要变成云二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