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慕白点点头,他知道,楚胭如此大费周章,恐怕为那丫环报仇的成份倒更多些。
“我知道你能行,不过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他说。
楚胭忽然停步,抬起头,神情肃重地看着他。
“如果,我不是我,你会怎么样?”她问。
英慕白好笑地看着这小妮子。
“你不是你,又会是谁?”他说:“别想那么多,胭儿,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就是了,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如果愿意让我参予,那就告诉我,让我来帮助你。”
英慕白收起笑容,看着楚胭的眼睛,认真道:“如果不想让我知道,那也无妨,你自己小心在意,保护好自己就是了。”
冬日的阳光照在青年男子的脸上,他美得简直不似人间所有。
楚胭怔怔地瞧着他,沉吟不决。
因为上元节那晚的事,云风轻兄妹已然知道了自己姐弟俩的身份,刚才虽然没说,云家兄妹的神情却很是古怪。
那么自己的真实身份,到底要不要告诉英慕白呢?
被楚胭这般瞧着,英慕白略有些不自在,他微笑着调侃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看?”
楚胭忽然起了冲动,拉住了英慕白的手。
“英公子,我,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她肃然说。
英慕白只觉得她的小手冰凉,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拉起她另一只手,一起捂在手心里,声音微沉道:“你说。”
他美丽的眸子里面,全是信任和真诚。
“我以前对你说过,我有一个秘密,”楚胭说,目光深深地注视着他:“我不是楚家的女儿,我姓严,名叫严楚楚,我的父亲,是大夏镇北大将军,北疆六镇大都督严衡。”
轻拢着她的一双大手蓦然合紧,英慕白失声道:“你说什么?!”
楚胭不说话,只默默地看着他,神情晦涩。
英慕白呆呆地看她,愣了半晌,忽地双手一扯,把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下巴靠在她的头顶,低声喃喃道:“胭儿,你受苦了!”
男子的怀抱温暖宽厚,有着淡淡的薰香气息,楚胭设想过许多情景,以为英慕白会不信或追问,或许他会信了这件事,会对英雄的女儿敬仰,唯独这个反应,是她所没有想到的。
她心里软软的又有些酸楚,任由他拥着一会儿,挣脱开来,仰着脸说:“我说过了,我不是楚家的女儿,我是严楚楚。”
英慕白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细细地端详着她,目光中充满了喜悦,点点头。
“我知道了,胭儿,你受苦了。”他说,又在心里补充一句,以后我会护着你!帮你和家人报仇昭雪!
反正自己和弟弟的秘密已经被云家兄妹知道了,楚胭索性把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
英慕白只听得目瞪口呆,待知道严斐然也活着,高兴得忘了形,叫道:“严公子当真还活着?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他一连说了几遍太好了,抓着楚胭的手摇动:“你带我去看他!”
楚胭有点奇怪,问道:“你认识我阿弟?”
英慕白意识到自己冲动了,然而仍是笑容满脸,笑道:“这个,我当然不认识他,可是,可是我很高兴,严家除了你,还有其它人活在世上,我,我当真高兴得很。”
他说话语无伦次,显然是发自内心的喜悦,楚胭也很喜悦,却瞪他一眼,佯怒道:“你方才知道我活着,也没这么高兴!”
英慕白向她作揖,笑着承认错误:“胭儿,这事是我不好,可是你一直都活着呀,只是身份不同而已。”
于我来说,那也没什么分别,英慕白在心里补充道。
楚胭想想自己跟阿弟吃醋,也真是毫没来由,不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阿弟在赫连将军府里,我要先跟他打过招呼,才能带你去看他。”楚胭说,斜睨英慕白一眼:“我家阿弟和他麾下的将士们,都怪你拐走了他的阿姐,对你很有意见呢,你可要提前做好准备。”
英慕白苦笑不已,柔声道:“能得到严大小姐的垂青,任是再多的艰难险阻,也是值得的!”
楚胭白他一眼,嗔道:“若我不是严大小姐,只是楚家外室女呢?”
英慕白拉着她的手不放,诚恳又真挚地道:“胭儿,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楚胭,后来咱们订下三年之约时,你也是楚胭,我对严家大小姐的身份确实敬重,心中喜欢的,还是你这个人。”
楚胭心中涌起一阵柔情,穿越过来以后,所有知道她身份的人,对她的好,都建立在她是严大小姐的身份上。
只有英慕白,喜欢的是她这个活生生的人,而不管她是什么身份。
“谁和你私订终身了?”她笑着嗔道。
英慕白装着大惊失色,急道:“怎么,你要赖账不成?!”
两人互视,同时哈哈一笑,默契于心。
他爱的是她这个人,不论她是奸相家外室女也好,还是忠臣的遗孤也好,都是一般的爱她。
……
田家。
田夫人坐立不安,将手中的茶盏掷了出去,落在墙上摔得粉碎,茶水和茶叶沾在白墙上,将雪白的墙壁染上一大片污渍。
“怎么会!为什么?!这洛京城里,当真就没有法力高强的大师么?!”田夫人怒道,抬手将茶壶掷了出去。
几个奴仆皆是惶惶然地低着头,没人敢抬头看她。
田夫人见这些人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们怎的不抬起头来,我当真有那么可怕么?”
几个仆人抬头,齐齐地打个寒颤,目光躲闪回避,不敢在她脸上停留。
田夫人怒气更甚,一瞥眼间,从桌上铜镜中看到自己的脸,登时又怕又怒,挥袖打翻铜镜,骂道:“谁把这东西拿过来的,快拿下去!”
一个仆妇急急过来,取了铜镜出去。
田夫人颓然坐倒,挥手道:“你们也出去吧。”
丫环仆妇们如蒙大赦,齐齐施礼,急急退出。
田夫人忽地喝住其中一人,那仆妇回转施礼,田夫人道:“给我拿面镜子来。”
那仆妇乃是她的心腹,闻言踌躇一下,劝道:“夫人……”
“快去拿来!”田夫人随手抓起桌上东西,用力掷了过去。
仆妇急急退出,不一会儿捧着一面镜子进来。
田夫人示意她出去,将镜子反转过来,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镜子里的妇人额头上一片淤青,高高肿起,面色青白,双目中都是血丝,左边脸颊和脖子上,各有一只青黑色的手印,手印干枯蜷曲,旁边还有几粒黑色斑点,似是什么汁液溅上去的一般。
她瞧着瞧着,忽然抬起袖子,用力地擦拭着脸和脖子,这是她重复了无数遍的动作,可惜脸上都被擦破了皮,上面的手印依旧还在,甚至更清晰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