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赫连海平喊了半天，见大伙都反对，自己悻悻地将各种数目减了一些。
御书房里乱糟糟的像菜市场，一帮子官员们讨价还价，商议细节，终于敲定了各种辎重补给的数目和送达的时间路线，赫连海平领了圣旨，躬身退下，出了御书房的门，扬长而去。
严府里。
早在快马急报军情的时候，一帮汉子就已经打听得差不多了，此刻正摩拳擦掌，骂骂咧咧地等着赫连海平的信儿。
“他娘的，爷们不过就是离开了半年，程宇那小子也忒地没用了！”林中骂道。
阿岁幽幽地道：“当初离开的时候，我就说了……”
“说说说，说你个乌鸦嘴啊，这事说不定就是被你咒得！”
小脚儿压一压手：“好了，大家不要说了，先收拾东西，等将军回来再说。”
赫连海平大步进门，摘下帽子扔在案上，将官袍下摆撩起来掖进腰带里，一只脚踩着凳子，大声喝道：“走，干他娘的，嫩死那帮北越人！”
他转向严斐然。
“公子，你先跟着陈老头儿回山上去，待我把北越胡子杀得差不多了，再来接你，咱们带着大军先杀北越，再跟他娘的皇帝干一场，让他给大都督平反！”
严斐然摇摇头：“不，我现在就要去，要跟你们去北疆，打北越胡子！”
“可是公子……”赫连海平犹豫道：“北疆现在情势危殆，太不安全了！”
严斐然一言不发，显然是下定了决心。
“公子，”小脚儿忍不住来劝：“要么再等一等，我们先过去打个前哨，等战事平稳一些公子再去。”
“就是啊公子，”林中说：“你可不能冒险，皇帝不值得公子为他冒险！”
其它人担忧他的安危，也纷纷上来劝说。
严斐然听了半晌，道：“大家别劝了，咱们同北越作战，不是为了皇帝，而是为了雁城和荆州的十数万百姓，他们信任我父亲，也供养过北疆的兵将，咱们，是为了这些百姓而战！”
众人一阵沉默。
良久，汉子们爆发出一阵呼喊。
“不错，咱们是为了北疆军民而战！”
“为了打垮北越胡子！”
“把北越胡子赶出去，把他们的牛羊和娘们都抢回来！”
“皇帝算什么，咱们不是为他卖命的！”
群情激昂之际，一个女声插进来。
“对呀，咱们打仗是为了百姓，不是为了皇帝！”
汉子们欢呼一声：“大小姐来了！”
楚胭走到严斐然面前，后者低着头不敢看她，讷讷道：“阿姐，我，我要跟着大家一起去打北胡子！”
他生怕楚胭反对，又急急补充：“阿姐你放心，我会小心的，赫连叔叔也会保护好我的！”
楚胭凝视他，众人都静了下来。
女孩子忽然笑了，十分豪爽的样子。
“一切都有阿姐和赫连叔叔呢，阿弟，这些事还用不着你！”楚胭说，用力地拍了拍严斐然的肩。
小少年好像长高了，肩膀也结实了许多，可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放在现代，最多只是个初中生。
所以，有什么事还是让她来扛着吧。
严斐然立刻急了：“不行！阿姐你现在可是楚府的小姐，万一暴露了身份，说不得还要连累楚伯伯！”
汉子们也纷纷劝阻，好容易大小姐过上了平安日子，怎么能让她再去上战场厮杀？
赫连海平也来劝说。
“楚楚，如果一定要去，还是让公子去吧，毕竟他才是严家的男儿。”他说，拍了拍严斐然。
见楚胭不为所动，赫连海平又说：“我已经为公子准备了新的身份，待他立了功，报上去，拣着合适的机会公布他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站在世人面前，这是身为严家男儿应当做的，不能交托给你一个女孩子家。”
“而且，京城这边的事情也很重要，离不开你。”赫连海平又说。
严斐然连连点头，楚胭想了想还真是这样，也点头。
“好，小弟，那么我们各做各的，不要辱没了严家的声名！”
“阿姐，我不会给咱家丢脸的！”严斐然说，想到好容易找到姐姐，转眼又要分离，目中泪光闪动。
见事情说定，小脚儿悄悄地退了出去。
长寿在偏厅里等着楚胭，忽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小脚儿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
小丫头立刻脸红了，低下头不敢说话，将自己的大脚往裙子底下藏。
小脚儿打量着她，小丫头今天换了件新一些的衣服，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他温和地叫道：“长寿？”
长寿抬头看他一眼，又急急忙忙低下头去：“刘爷。”
“以后不要叫我刘爷了，叫刘大哥就好。”小脚儿说，蹙紧了眉头，想着自己要说的话。
“刘大哥，我听小姐说，你们要回北疆打仗了？”长寿先说话了，声音很小，怯怯的。
“嗯，如果我能好好的回来，你愿不愿意……”说到这儿，小脚儿忽然顿住了。
北疆六镇已失其三，北越大军深入大夏腹地，而北疆驻守的兵将究竟如何了，还没有更多消息传来。
这一次情势较往常凶险得多，他未必能平安回来。
还是不要耽误人家女孩子了。
小脚儿盯着长寿的裙摆看了一会儿，那底下是两只大脚，他一直想要娶一个大脚媳妇，让他的儿子不要像他一样，长着一双小脚。
而且长寿也是他喜欢的。
半晌之后，小脚儿叹了口气：“上次我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长寿，你要好好的，只要对你家小姐好，她绝不会亏待你的。”
女孩子半晌没说话，也没抬头。
小脚儿凄然一笑，转身大步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厅外，长寿才抬起头来，她咬着下唇，怔怔地看着门口。
他为什么突然变了主意，是不是嫌弃自己的大脚？
楚胭出来，长寿急急跟上，楚胭心里乱糟糟的，倒没注意到小丫头的异样，带着她直接出门。
两人到了英府，门口的下人带她进去，有人飞跑进去通传。
侧门大开着，在外边能看到里边的部分景象，门外不远的墙角处，一个中年人神情一动，死死地盯着楚胭，若有所思。
楚胭似有所感，转头向那边望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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