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前边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被流矢射中，惨叫着扑倒在地。
婴儿的啼哭声刺耳。
楚胭跑得太快，收势不及，眼看着就要踩中那妇人。
她硬生生地刹住脚步，与此同时，妇人伸手抱住她的腿，尖叫：“救我孩子，救我！求你救我孩子！”
婴儿在她身侧哭泣，小脸儿憋得紫红。
楚胭身子一僵，脑子里闪过念头。
这种情况下，她真没办法救人的，可是让她踢开这妇人，又似乎做不到？
“楚楚快走！”刀若辞喊，折返回来。
破空声传来，刀若辞挥刀挡开两支箭，将门板向楚胭身后掷了出去。
门板盘旋飞舞着，挡往了几支箭矢，落在远处的地上。
楚胭弯腰，不敢看那妇人的眼睛，她扯开妇人的手，将门板盖在婴儿的身上。
正要起身离开时，她听见齐齐的惊呼。
“大小姐！”
“楚楚！”
“大小姐快趴下！”
“胭小姐！”
紧接着，楚胭被扑倒了。
尖锐的箭矢破空声从耳边扫过，小脚儿等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慌乱。
在杂乱的惊呼和怒骂声中，刀若辞整个人伏在她的身上，却没有压到她分毫。
“刀大哥！”
“盟主！”
尖利嘈杂的声音里，刀若辞对楚胭展开一个温暖而苦涩的笑。
“楚楚，对不起，以后不能和你比剑了……”
沉闷的，箭矢射入**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来。
楚胭挣扎着要起来，要去拿那块被她用来罩住婴儿的门板，要用手中的菜刀去拨开那些伤害刀若辞的箭矢。
可是没有用，刀若辞将她箍得死死的。
“楚楚，没事了，援手来了，你别怕。”他说，脸上似乎带着笑意。
就连这笑意，似乎也是苦涩的。
有鲜血从他的胸前流下来，浸湿了衣衫，一滴滴地落在她的脸上和身上。
血是烫热的，一如他的心。
“不要啊！”楚胭声嘶力竭地喊，终于挣脱他的禁锢。
李正最先赶到，一手持刀，另一手抓起地上的门板，替他们挡住飞来的箭矢。
小脚儿等人随后赶来，有人手里拿着各种临时充作盾牌的东西，也有人张弓搭箭，与敌方对射。
街道尽头传来急速的马蹄声，伴随着杂乱的呼喝声。
看那些人的服饰，是城防司的人到了。
一声尖利的呼哨响起来，如雨般的箭矢停了下来，李正抛下门板，跃上房顶追了上去。
小脚儿等人互视一眼，有人去追敌，也有人留了下来。
林中手中提着一个人，从房顶上跃了下来，将那人掼在地上。
楚胭对这些全然不知，她的眼里只有刀若辞那越来越苍白的脸。
刀若辞后心中了四箭，弓弩的机械力量强劲，因此箭头入肉极深，其中三箭的位置皆在要害部位。
“快去取药箱！”她尖声喊，声音里带着哭音，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看伤势她就知道，刀若辞已经没救了，可是她仍不肯放弃。
“去拿药箱啊！”她尖叫着。
刀若辞笑了，笑容苦涩，伸手欲去抹她的眼泪，看到自己又是血又是泥的手，又颓然放了下来。
“楚楚，你别哭，我本就不想活了，救你只是顺手而已……”他说，声音微弱。
小脚儿满脸都是泪，跪倒在地上。
“刀大哥！”小脚儿喊。
刀大哥这执拗的家伙，直到死，他都不肯让大小姐心里有负担！
不，他是不愿大小姐内疚难过！
“不不不，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你为什么要回来，我该死的施滥好心，就让我死掉好了，你为什么要回来救我？”
楚胭跪在他身边，哭得声嘶力竭，恨不得打死自己算了。
是她害死了刀大哥，她为什么要滥施好心？！
“真的，楚楚，你别自责，我家中遭逢变故，本就不想活了，能在死前救你一命，也算死得其所……”
刀若辞眼神焕散，神智迷糊中，他忘了自己手上的血污，伸手替她拭泪。
楚胭任由他动作，眼泪如泉水般涌了出来，越擦越多。
“不，不！刀大哥，我不值得你这样！我，我，我……”
楚胭忽地伏下身去，在刀若辞耳边哭着说道：“我不是严楚楚，刀大哥，严楚楚早在尼姑庵里就死了！我，我接手了她的身体，我不值得你这样！”
刀若辞眼中陡然射出慑人的光芒，捉住了楚胭的手。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千真万确，刀大哥，我不值得你舍命相救，我不配！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楚楚！你骂我吧！你活下来，天天骂我！”
“原来如此，怪不得……楚楚以前……”刀若辞的手垂落下来。
“我，我还是你的刀大哥，真正的大哥……我不怪你，楚胭，为严家报仇的事，就拜托你了…”他说，看着楚胭，目光忽然明亮起来，似乎透过她，看到了真正的严楚楚一般。
“我，我终于可以去见楚楚了……”
楚胭哭着点头，眼看着他的气息一点点地弱下去，却束手无策，无计可施。
“我一定帮严家报仇，刀大哥，你不要死！对不起！”她混乱地说着。
然而面前的男子还是停止了呼吸。
他宽厚的胸膛中，那颗温暖热情的，曾经强健有力的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
一片狼藉的长街之上，少女趴在男子尸身上，放声大哭。
哭声凄惨无比，传得很远。
周围的人听着这哭声，忍不住都跟着落泪。
不远处，一个妇人跪倒在地，朝着这边不住地磕头。
婴儿啼哭声响亮。
浑浑噩噩中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人赶了车来，将刀若辞搬到车上去。
楚胭迷迷糊糊地跟着，也要钻到车里去，却被人拉住了。
“胭小姐，你到另一辆车上去，这里不合适……”
楚胭执拗地摇头：“不，我要看着刀大哥！”
旁边有人说话，那人放开了她，楚胭钻进车子里，坐在刀若辞身旁，呆呆地看着他。
他还像活着一般，眉毛上的那道伤疤让他的脸庞变得深刻。
他其实很帅气，非常有男子气概，只是自己以前没注意过。
赫连叔叔曾经说过，他好像还是江湖盟的盟主。
他武功盖世，放眼江湖上，几乎没什么敌手。
他性格慷慨豪爽，听说自己要做生意，立刻就要把他的钱都交给自己。
不仅如此，乐道安需要钱的时候，他也毫不犹豫地全都拿出来。
他对严楚楚无条件的信任，两人之间，可以把自己的性命都托付给对方。
可是现在，他死了。
他毫无声息地躺在这里，再也不能说：“臭丫头你不讲武德！”
更不能说，我也在等着你。
楚胭多么希望他不要死，如果他能够不死，她会不会接受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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