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遴遴辘辘地走着,又停下来,车帘被掀开,长寿和绿玉哭得眼睛通红,伸手来扶楚胭。
楚胭浑浑噩噩地下了车,回头望着刀若辞。
有人将他搬了下来,放在架子上,两个人抬起了他。
楚胭跟在后面,周围都是或大或小的哭泣声,她却已经没有眼泪。
这是刀若辞的宅子,刀大利快步迎出来,看到儿子的时候,脚步趔趄了一下,旁边的人扶住了他。
罗素被一个丫环扶着,掩着嘴无声地哭泣着。
担架无声地向内行走,后面跟上了更多的人。
灵堂很快被布置起来,棺材也拉来了。
刀若辞躺在棺材里,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脸和手被清洗得很干净,手边放着他常用的那把刀。
那条翠绿的小蛇从他的袖子里游出来,吐着信子咝咝地叫。
它的主人没什么反应,喻问去捉它,它很快地又钻回刀若辞袖子里。
楚胭呆呆地看着刀若辞,棺材盖被慢慢地合上了。
罗素腿一软,晕了过去。
江宛儿站在窗外,将窗纸捅开一个小洞,观看着室内的情形。
她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那个奸夫在告诉母妃的时候,她就躲在屏风后面听着。
那个她不愿相认,并引以为耻的哥哥死了。
不过,看在他已经死了的面子上,她就认了这个哥哥吧。
她的新哥哥是为了救楚胭而死的。
在江宛儿看起来看起来,这位哥哥除了武功高一些,其它方面平平无奇,只是一介布衣。
可他死后短短的时间里,就来了这么多的人。
有剽悍的武夫,有富商打扮的商人,有掌柜和店伙计模样的人,也有脏兮兮的乞丐,甚至还有官儿。
江宛儿出身王府,尽管那几人没穿官服,但他们身上有很浓的官味儿,她能看得出来。
他们全都是一副悲痛惋惜的神情。
看来,自己的这个所谓的哥哥,其实很不简单?
江宛儿的目光从人群中移开,落在楚胭的身上。
就是这个外室女害死了她的哥哥。
而她居然连眼泪都没有!
哥哥为了救她而死,她居然都没哭!
而且,她明明跟英慕白不清不楚的,怎么又会跟哥哥在一起?
想到英慕白,江宛儿心里像有毒火在燃烧,她猛地直起身,跑进大厅里去。
“楚胭,你这不知廉耻的贱人,你跟靖平侯眉来眼去,却又哄着我哥哥为你送了命,楚胭,你该死,你赔我哥哥的命来!”
江宛儿尖声喝道,手指直戳到楚胭脸上去。
楚胭抬头望她一眼,这一眼空空洞洞的没什么表情,又转头去看棺材。
长寿和绿玉冲过来推开江宛儿,罗素刚刚醒转,看见这一幕,急急走过来拉住江宛儿。
“宛儿,别闹,咱们回屋去。”她说。
江宛儿甩开了她:“你放开我,这个贱婢水性杨花,她害死了哥哥,让她给哥哥偿命!让她偿命!”
因为愤怒和嫉妒,江宛儿的脸孔可怕地扭曲着,各种难听的咒骂从她嫣红的小嘴里吐出来。
楚胭神情漠然,就像没听见一样,绿玉和长寿掩着嘴哭着,挡在楚胭前面。
江宛儿越骂越难听,如果不是长寿和绿玉拦着,她甚至想扑上去撕扯楚胭。
她觉得靖平侯实在太可怜太委屈了,楚胭一边跟他眉来眼去,一边还跟这姓刀的暗通款曲,姓刀的甚至为救她而死!
刀大利低声吩咐了什么,两个妇人走过来,架着江宛儿出了大厅,向她的房间而去。
“放开我,我要去和她算账!”江宛儿喊。
“小姐,没用的,”妇人说,将她抓得紧紧的:“这事不怪胭小姐,只怪那个设埋伏要杀人的人。”
大厅中,楚胭似乎清醒了些,眼中有了些光彩。
“我要找那个设伏的人,我要亲手杀了他,为刀大哥报仇!”她低声说道,语气中蕴含着从未有过的,无比的怨毒。
……
李正和林中小脚儿等人满脸惭色,跪在楚胭和刀大利面前。
“老盟主,我等无能,没能抓到活口。”李正说。
小脚儿头都抬不起来了:“胭小姐,李正抓到一个活口,我们无能,居然被他给死了!”
刀大利看起来老了许多,他强抑着悲痛,摆了摆手,道:“起来吧,想办法再查。”
“那些人在哪里?带我去看看。”楚胭说。
李正等江湖盟的人吃了一惊,他们只知道楚胭是楚府的外室女,武艺高强,可再怎么样,相府家的女儿,也不敢和那些尸体打交道的。
小脚儿等人却是毫不犹豫,齐声应是。
不过是几具尸体而已,对大小姐来说不算什么。
几具尸体整整齐齐地并排摆在空地上。
其中一具被放在一张桌案上,楚胭打开药箱,拿出手术刀。
李正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乐道安虽是悲戚,仍露出狂热之色,小脚儿微微蹙眉——大小姐似乎变了许多?
几具尸体一一检查完毕,楚胭得出结论。
“这些人在出发之前,服食了使人兴奋的药物,在短期内,这种药物会让人的力量成倍地增加,也会让人在一段时间后,血管爆裂而死。”
她说,看着小脚儿:“这些人在服下药物的同时,就确定了死亡的时间,这事不是你们的过错。”
小脚儿等人并没放松,神情反而更加愤慨和失望。
对方计算得如此精密,要查到幕后主使之人就更难了。
楚胭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弩弓上,这些都是军队的制式弩弓。
“把这些人和弩弓给我带上,我要去洛京府。”她说。
……
洛京府尹赵冲和只觉得头大如斗。
他就知道,凡是洛京城里的大事,十之**,不,十次就有十次跟这位胭小姐脱不了干系!
衙役们脸色也很难看。
做为洛京府的衙役,他们向来觉得自己见多识广,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如今这场面,他们还真没见过。
大堂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九具尸体,其它的也就罢了,其中两具尸体形状可怖,令人望之忍不住打个寒颤。
这这这,这是什么人有如此的恶趣味,已经被开膛破肚杀死的人,又将他们的肚子缝上?
缝得还怪整齐的!
可越是这样,越是令人觉得诡异和恶心。
与前几次那和气的样子不同,楚胭面无表情,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