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之前吃过喝过摸过的东西都已被封存起来,便有内侍拿了过来。
楚胭一一察看,最后指着一只茶盏,向皇后示意。
“娘娘请看,便是这只茶盏中的茶水混有欢颜,下毒的人只来得及倒掉茶水,却没清洗,因此,这茶盏边上,还有欢颜的残留,放在黑暗的地方,便能看到淡淡的萤光。”
这是一只通体瓷白,其薄如纸的茶盏,御窑中只烧出了两只,皇帝赐了给皇后,皇后又赐给大皇子一只。
内侍立刻拿了一只箱子来,将茶盏放进去,盖上箱子,只留下一条缝儿。
从缝隙中看进去,茶盏边缘果然泛着淡淡的萤光。
皇后嘿嘿冷笑。
“若不是这茶盏只有一只,怕是早被人调包,连这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她说,向楚胭颔首,客气道:“有劳楚小姐了,还请楚小姐多多费心,万一……万一皇儿他能……”
她没有说下去,这一刻,一直以坚强冷硬面目示人的皇后,终于落下眼泪。
楚胭施礼道:“殿下吉人自有天佑,民女尽力而为。”
皇后拭去眼泪,道:“胭小姐请跟我来。”
她说得很客气,楚胭急急施礼,对刘太医叮嘱几句,跟上皇后。
……
外面很是空旷,在皇后的命令下,内侍们离得远远,跟在皇后身边的,只有两个皇后的贴身宫女和楚胭。
“本宫听说,胭小姐之前遇刺了?”
皇后走得很快,身手居然很是矫捷,楚胭跟在她的后面,恭谨地回答着问话。
“回禀娘娘,有这么回事,不过只是虚惊一场,民女并没有受伤。”
“本宫听说,你的侍卫为了救你而死,你哭了很久?”
楚胭一惊,皇后知道的话,那别的人也知道了,对她接下来的行动会不会有所影响?
“民女当时很害怕,又感念那侍卫的忠义,是以哭了一场,过后民女已经加倍抚恤那侍卫的家人……”
皇后打断了她的话:“楚小姐,光哭是没用的,你不打算报仇么?!”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察觉了自己的意图?
还是说,她怀疑大皇子的事与自己有关?
楚胭一惊,额上冷汗渗出,不敢答话。
“你可知是谁安排刺杀你?” 皇后问,声音趋于平淡。
楚胭犹豫半晌,不知道皇后的意思,不敢回答。
皇后蓦地停步,冷冷地瞪视着她。
楚胭停下脚步,微微低头,默不作声地站得笔直。
“本宫曾经怀疑过你和楚相,甚至还有靖平侯。”
皇后说,语气冷淡,锐利地注视着楚胭,突然伸出手指,触了触楚胭的额头。
少女的额头湿漉漉的,汗珠汇成一股溪流,沿着白玉般的脸颊,流到下巴上,再一滴滴地落下来,溅在脚前的青石砖面上。
皇后厌恶地弹掉手指的汗水,抽帕子擦了擦手指。
楚胭身子微颤,她是打算报仇,可不是针对大皇子!
“民女不敢!”她颤声道。
“直到现在,本宫还是有所怀疑,楚小姐,现在本宫去追查这件事,你可以跟着,咱们瞧一瞧,这事究竟是谁做的!”
皇后说,目光冰冷而尖锐,转身继续前行。
楚胭抬袖擦汗,倒放下了一大半心。
这事的确与自己无关,父亲和英慕白更不可能。
不大的宫殿中,跪满了宫女和太监。
皇后坐下来,一个长脸嬷嬷上前禀报。
“娘娘,招了!”嬷嬷说,神情愤慨怨毒:“是兰妃那个贱人!”
“哦?”皇后有些意外:“把人带来,让本宫瞧瞧。”
人被带进来了。
楚胭微不可察地蹙眉,低下了头。
从外形上看,被拖进来的生物,几乎不能称之为人了。
“说吧,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一遍,说不定你的家人能得个好死。”长脸嬷嬷说。
人形生物还能说话,另外几个与这事有关的太监宫女跪在旁边,但凡有涉及到某个人的,就出来补充印证一下。
皇后目光怨毒,嘴角却噙着一丝冷笑。
“带他们去见两位相爷,请兰妃过来。”她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把三皇子也请来吧。”
兰妃的样子,像是被雷劈了的似的。
“怎么可能?”她尖叫道:“我我我,我怎么会害江谦?我哪有那本事?”
皇后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在,兰妃,这事由不得你抵赖。”
又转向几名重臣:“皇上和太后病重,请诸位大人为大殿下作主。”
“我冤枉啊,我没有啊!”兰妃尖叫着。
二皇子恰在这时跨进来,兰妃像是看到了救星,扑了过去。
“阿译,我没有,我没有害江谦,你你你,你快为母妃做证,母妃没有害江谦啊!”她扯着二皇子的衣襟,尖声喊道。
二皇子拍了拍兰妃,接着跪倒在地。
“江译,愿替母妃领罚!”
兰妃惊呆了。
“皇儿不要啊,母妃没有害江谦,皇儿你不要害了自己啊!”
内侍进来禀报,太平公主也得到了消息,正在殿外跪着,坚称兰妃是无辜的。
对大皇子下毒的是谁?
楚胭没什么兴趣,她冷冷地看着二皇子,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
她只想杀了这个人,为刀若辞报仇。
……
大皇子的病情严重,每天夜里都需要行针两次,因此,楚胭被安排在大皇子的宫中留宿。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英慕白进宫两次,试图找机会跟她说话。
她却是想方设法地避开了他,压根就没给他接触的机会。
宫里的夜晚还算安静,远处隐约传来夏虫的鸣声。
殿内灯火通明,值守的两名太医翻着医书。
楚胭用一块雪白的丝帛,细心地擦拭着银针。
宫女为大皇子洗净了身体,楚胭端着针盒走过去,吩咐宫女再点几枝蜡烛。
“行针的时候,光线要明亮一些。”她说。
宫女应诺着去了,两名太医净了手,摩拳擦掌地过来。
楚胭将针盒递给他们:“你们先拿着,我再净一遍手。”
为皇子诊病,小心在意是应该的,一名太医谨慎地接过针盒,另一名太医凑过来,两人窃窃私语。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中空的银针。”
“是啊,一会儿要向胭小姐学一下,如何行针才能将毒血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