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胭在小太监的服侍下净了手,似是觉得光线太暗,又点燃一支蜡烛。
宫女也端过来一支烛台,床榻边明亮了许多,楚胭开始为大皇子行针。
几息之后,所有人都慢慢地软倒。
将针盒放在案几上,从睡得死沉的宫女身边走过,路过殿门口值夜的太监,楚胭脚步轻盈地消失在暗夜里。
大皇子的案子还没有结论,兰妃被关押起来,二皇子为了表示自己代母赎罪的孝心,披发跣足,将自己关在离兰妃不远的宫殿中。
楚胭的目标就是他了。
皇帝和大皇子都出了事,宫里的巡查比往常要严密得多。
这两天来,楚胭一直在注意观察侍卫巡查的时间。
这是计划中最容易出错的一个环节,如果被巡查的侍卫抓到,所有的一切就都成了泡影。
好在她的运气够好,实力也够强,楚胭一路走去,遇到几拨侍卫巡查,都被她巧妙地避了开去。
二皇子所在的宫殿中,灯烛明亮。
殿角的小太监打着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二皇子身着布衣,披散着头发坐在案前,手中持着一卷书,目光却不在书上,似是神游物外。
一阵极轻极淡的香气传来,小太监一头栽倒,三皇子摇晃了几下,手中的书掉落,忽然趴在案上不动了。
踩着厚厚的地毯,楚胭慢慢地走进大殿中。
满殿的烛光照耀下,她手中的菜刀闪闪发亮。
用一块白布将三皇子的脸和脖子盖住,手指摸到跳动的颈动脉,楚胭轻轻地掀开白布,将菜刀凑过去。
……
白布被喷薄而出的鲜血染红,红色的面积越来越大,却没有一丝喷溅出来。
用白布的一角擦干净菜刀,女孩子转身,把半枝蜡烛插在烛台上,点燃。
极淡的香味弥漫开来,中和了之前的幽香,楚胭看了一眼地毯上正在急速扩大的血渍,像猫儿一般轻捷地出去。
事情闹起来的时候,二皇子的尸体还是温热的,颈中的血液还没有凝固。
殿内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没有睡着,但是二皇子居然就无声无息地,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割了脖子。
整个皇宫里喧闹起来。
消息传到大皇子这边的时候,楚胭全神贯注,正在帮大皇子驱毒,两名太医给她打下手,以丝帛吸去银针尾端的血珠。
殿内灯火通明,几个小太监坐在殿门口闲聊。
“二皇子遇刺了!”
“快快,太医,宣太医,二皇子遇刺了!”
小太监惊惶失措地跑进来,两名太医惊得手中的丝帛都掉了。
几名带刀侍卫闯进来,两人一组,架着太医便往外跑。
太医们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饶命啊,事情与我们无关,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我们一直在这边为大皇子行针,胭小姐可以做证啊!”
楚胭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民女可为两位大人作证,两位大人没有离开过。”
侍卫们头也不回:“少废话,快去救人!”
原来是救人啊。
太医松了口气,随即又急了:“哎,你放开我,我把药箱拿上。”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被架着跑出殿外,一个侍卫折返来,将药箱拎起来,看了楚胭一眼。
“你也跟着去……吧?”他说。
“民女不擅外伤,若大人需要,待民女为大殿下驱毒完毕就去。”楚胭说,手上动作不停。
大皇子二皇子都是皇子,不能为了二皇子,耽搁了大皇子的毒,何况,二皇子流了那么多的血,够呛能救得回来。
侍卫看了看大皇子满身的银针,拿着药箱快步走了。
楚胭继续细心地行针,快手快脚地将针尾冒出来的毒血擦掉。
呵呵,颈动脉都断了,神仙去了也救不活他!
皇宫里大肆搜捕,几乎把所有能动会动的人都排查了一遍。
然而没人怀疑楚胭。
不仅是她,大皇子殿中所有的人,都没有被怀疑。
侍候的宫女,值守的太监,行针的楚胭,打下手的两名太医,所有人都能互相作证,互相印证。
大皇子每天晚上要进行两次行针驱毒,时间都是固定的。
楚胭中途离开,时间上,其实有那么两刻左右的错漏。
但二皇子遇刺让一切变得杂乱,因为打下手的太医被带走,而导致行针结束的时间晚一点,所有人都觉得很正常。
而且,所有人的心里,真正怀疑的都是皇后。
只有皇后,才有这个动机和能力,在戒备森严的宫中,无声无息地杀死二皇子。
皇后倒不觉得怎么样。
站在大皇子的病床前,她嘴角噙着冷笑。
“螳螂捕蝉,焉知黄雀在后!”皇后说,看着外面纷纷乱乱的景象,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儿子。
不知怎么的,楚胭对这位皇后很是忌惮,总觉得她的目光中似有深意。
她不敢说话,低眉垂目地为大皇子行针,两名太医帮她打下手,同样也是战战兢兢地,恨不能自己变成聋子瞎子。
二皇子已经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大皇子却还活着,两名太医还有用处,便被放了回来。
皇后不再说话,在榻前坐了下来。
目光锐利地看着楚胭行针。
楚胭行针完毕,将所有的针都起出来,放入水盆中清洗,又拿出来一根根地消毒擦拭,始终不敢抬头。
室内气氛压抑,宫女太监们没人敢说话,走话路是轻轻的。
“你们都下去吧,楚小姐留下,陪本宫说会儿话。”皇后说。
殿内安静下来,只有大皇子沉重的呼吸声。
楚胭的冷汗浸湿了后背。
“楚小姐,本宫已经查明了,派人行刺你的幕后主使,并不是我的皇儿,而是老二。”皇后说。
楚胭不知怎样回答才好,只能低着头不作声。
皇后似乎并不在乎她的反应,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
“我想,你也知道了吧?楚小姐。”
楚胭心下一惊,只觉得手心之中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她硬着头皮回答:“回娘娘,民女不知。”
顿了顿,她又说:“民女以为,是宁王的余孽对民女下手。”
皇后看着她,无声地笑了起来。
“所有人都怀疑,是本宫害死了老二,”她说,声音里带着笑意:“本宫确实打算这么做的,可是被人捷足先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