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宁点头:“我知道,但有时候没有办法拒绝别人的邀约。”
宋棠关掉检查手筒,“医生不负责治疗你的私人领域,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不要因为觉得没办法治疗就彻底自暴自弃。”
说到这里宋棠的语气才微微严肃起来:“你的耳朵我刚才已经看过,你最近是不是受到过什么强烈的声音刺激?”
曲宁想了想还是如实告诉医生:“是,我去听了一场音乐会。”
曲宁这些年不知道听了多少的“没办法”“治不了”“不太行”,他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做事儿这么决绝,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情况确实很不乐观,基本等于宣判死刑才会想办法尽量不让关心他的人伤心。
“是外力所致,我耳朵不是先天性的,这些年一直都有定期治疗,佩戴助听器,但国内外对这一片的研究还有些空白,我试过很多种办法,甚至去看过泰国那边的名医,但都没有办法。”
宋棠侧目:“你刚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这样的病人会直接放弃治疗,没想到你把能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倒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曲宁呼吸微凝。
“你好像不是很经常和别人沟通,不过我也能理解,我见过很多病人越是病情严重,越是内向不想与人说话,久而久之就容易心情不好,还是要开朗一点,现在国内的社会环境已经很好了。”
曲宁不解的歪了歪头。
宋棠眼神又看向电脑:“每一个医生都会修心理学的。”
曲宁不知不觉之间就和她聊了很多,当聊到耳朵的病因起源时,曲宁才停了下来。
曲宁低下头,转移话题道:“宋医生,我这次来医院,主要还是因为我的助听器失效了,我想来看看,能不能找验配师给我重新配一副助听器,这对我很重要。”
宋棠:“行,可以,既然你到我这儿来治,就得按照我的办法来,我不管你之后怎么隐瞒身边的人,总之你要做好随时暴露的思想准备。”
曲宁咽了咽喉咙:“……什么?”
“外伤性耳聋,一般都是颅脑外伤及颞骨骨折损伤内耳结构,导致内耳出血,从而损伤降低听力,目前还是采取的保守治疗方式,助听器当然必不可少,但对你的情况来说,市面上普通的助听器都是饮鸩止渴。”
宋棠将曲宁带来的助听器看了看放在一边:“我一般都不会让我的病人这么做,这副助听器你不能再戴第二次,否则神仙来了都治不了你。”
曲宁表情有些为难:“可、可是我日常还要工作——”
宋棠这才惊讶的将眼神看了过来。
“这么喜欢他啊?”
曲宁:“啊,没有没有——”
宋棠道:“市一院的耳鼻喉科与安城某大型医疗企业有联合合作,其中一批新型助听器刚上市,作用不像你这副这么霸道,它会让你的耳朵很舒服的听见日常声音,但有一个弊端,它极难佩戴,需要别人从旁协助,你如果和爱人一起住那应该很方便。”
曲宁:“一个人戴……不行吗?”
宋棠:“不行,你自己戴不进去。”
曲宁:“那我考虑一……”
宋棠打断他:“你的情况已经很不乐观,现在这个社会你哪怕找个靠谱的同事都能给你解决问题了,我的建议是你尽早告诉对方你的情况,他接受你就继续处,不接受就趁早分手。”
“我给你三分钟考虑时间,去旁边坐一会,我接诊下一位。”
曲宁默默起身,捏着挎包上的鸭子脚坐在了帘子后面,刚才那个助理姑娘给他端了一杯水。
“你别介意,我们宋老师就是这个脾气,她家里可有钱了,但人家就是不愿意当富贵太太这才出来工作的,她很有能力,是医院最好的耳鼻喉科医生,一定会给你想办法——”
曲宁勉强笑了笑:“谢谢你。”
“没事没事,宋老师家里的公子和你差不多大,听说脾气都跟宋老师很像——”
“凌英,过来一下。”宋棠在外间道。
凌英吐了吐舌头,忙走了出去。
曲宁低下头,手里攥着手机不断摩挲着,他有很多这样的时刻,很多重大的决定都是自己一个人做,没个商量,但这次回国遇上了薄久,总是让人觉得想找他说一说。
正想着,手机突然震动了一声,曲宁差点把机子扔到地上,拿起来一看,是薄久发过来一张图片。
空空的饭盒,三菜一汤已经全部吃完了,除此之外,还是一言未发,闹别扭似的。
曲宁没忍住微微笑了笑,正要回消息,宋棠就在外间敲了敲桌子:“你考虑好了没有?名额有限需要申请,专家组这几年已经在联合中医来研制外伤性耳聋的治疗方式了,你不能没等到机会就先把自己的耳朵彻底折腾坏了。”
曲宁赶紧收起手机,出去站在宋棠面前道:“我还是不能让他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不想他的后半生都和我一样忧愁这个事情,但是助听器我会申请使用,辅助佩戴我会再想办法……”
也许是宋棠给人的感觉太过靠谱,曲宁没忍住问道:“宋医生,您看我的耳朵……还有的治吗?”
这句话宋棠这些年不知道听了多少人讲了多少遍,一开始还会认真回答稍作安慰,但时间一久难免疲惫,然而此时面对曲宁眼含希冀的小心提问,没来由的就觉得心底被戳了一下。
还是一个和她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啊。
宋棠跟着站起来,从旁边抽出了一张助听器材申请表。
“只要你不放弃自己,没有一个医生会放弃你,这是一张内部申请,你填好后交给我,负责这家医疗器械公司的是我儿子,就算是看在你们的同学情,我也会让他尽快通过的。”
曲宁缓缓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我现在就填。”
这位宋医生话不多,但莫名的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你的工作重要还是你的身体重要,况且邀请你去听音乐的人若是真的在乎你,也不会这么干了。”
曲宁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我没告诉他……他不知道我是听障。”
学生助理捂住嘴巴惊呼:“曲先生,你现在的情况去听音乐会,耳朵会越来越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