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这人如果有十分心思,八分都用在读书上,整日有书饮水饱,别看他瞧着像个榆木疙瘩,待人确是诚心。”祝青凌托着腮,一双杏眸笑盈盈地。
沈清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此事有待商榷,看到你伤愈,我也好回去让祖父放心。”
祝青凌脸上带笑,起身将人送出府衙,让阿蒲准备几样小食一并捎回。
“沈姑娘瞧着利索,做事也是干脆的,若能和周表哥成了一对,肯定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阿蒲常听小姐说,女子同男子一样有人格,两人处在平等的位置才能将日子过得红火,悄声为沈姑娘感到欢喜。
祝青凌浅笑,“这事还得你多给沈姐姐说道,这么好的妻子,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得嘞,阿蒲一定把周表哥夸得天上有、地上无!”阿蒲燃起斗志。
祝青凌一点阿蒲的额头,“不必夸大表哥的形象,夫妻可是要扶持一辈子的,怎可欺瞒沈姐姐?”
阿蒲愣愣点头,小姐说的话绝对正确,听小姐的准没错。
祝青凌瞧着晚了半刻,一路不停地拐向书房,正走着突见前面一人,忙停下行礼。
李推官急走两步,拉着祝青凌躲到拐角处,探头鬼祟地张望四周。
祝青凌不作声地观察他的举动,目光躲闪,双手发抖,再加上猫着腰的瘦小样子。
若是晚上让她碰见,她肯定把他当贼一掌劈晕。
“祝捕头,本官在这等你许久,怎么才来?”
祝青凌瞧见他脑门上冒出热气,“卑职来迟,请大人发落。”
“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昨日大人把吴家米铺的案子结了,你我都知道那个伙计不是凶手,这不是坏人清白嘛。”
祝青凌心头一亮,书呆子事事都和李推官商量,这次却故意隐瞒。
这是故意考验人呢。
“大人,要想鱼儿咬钩,当然要绑上饵,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推官慢慢品出味来,“你小子,和知府大人一起挖坑给人跳呢。”
这小子机灵,我果然有识人之明!
李推官松了一口气,心里暗自美滋滋。
祝青凌勾唇,就冲李大人是个听得进话的,日后查案便不会束手束脚。
那些山匪毛贼,等着你姑奶奶把你们揪出来,一个都别跑。
“本官本想进门找大人理论,想起你小子也是个机灵的,特地等你合计一下,没想到还真被你看出门道。”
祝青凌不卑不亢地又行礼,看在李推官眼里暗暗点头。
......
裴承霖一手研磨,骨节分明的素手颇为赏心悦目。
祝青凌看了一眼低下头,回到位子上执笔抄写。
她从未一笔一划,一字不差地抄完过一本经书,两辈子的脾气都要在这里磨平了,看到那厮气都不打一处来。
桌前投下一片阴影,祝青凌不必抬头,咬着后槽牙行礼。
“谭伯近来常找你下棋?”裴承霖瞄了眼贴上的字,目光又转到他脸上。
祝青凌在小事上向来能屈能伸,“回大人,确有此事。”
即使她已经接受这样差事,却不妨碍她把账算到他头上,只是又有何用,脾气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是搞砸事情的方法。
祝青凌面色平静,甚至还扯开嘴角。
裴承霖视线留在公文上,“下棋容易耗费精力,祝捕头身上担着差事,还有牢房的防卫也要祝捕头担待。”
祝青凌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那句冲到嘴边的“为何”在舌尖打个转又咽下。
裴承霖放下批好的公文,“你只需照做,其中牵扯到一些旧事,本官不便言明。”
祝青凌垂下眼,“卑职明白。”
是夜,府衙大牢。
狱卒提着灯笼巡视一圈,哼着小曲锁住大门离开。
一道人影潜入,全然不受黑暗的影响,悄然摸到新关押犯人的牢房。
薄刃在锁上一劈,荡出轻盈的回响。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牢房里亮起火把,火光刺痛黑衣人的眼睛。
祝青凌守在牢房出口,一双杏眸映出火把的倒影,双手环抱,紧紧盯着黑衣人的招数。
黑衣人身手灵活,架不住捕快人多,在狭小的牢房里活动不开身手,不一会便挂了彩。
黑衣人逼得狠了,打法不管不顾起来,招招狠辣,直攻虎子面门,刀刺到虎子眼前,被祝青凌一刀挑开。
捕快们压力骤减,刀尖指向黑衣人团团围住,谅他长出翅膀也难逃。
祝青凌手腕急颤,挑掉黑衣人的刀,“乖乖束手就擒,祝爷还能下手轻点。”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今晚不知引的是哪条蛇,她开始期待了呢,朝身后一招手,两个捕快一左一右上前来抓黑衣人的胳膊。
黑衣人不甘地看了眼刘三,急步后退边掷出烟雾弹。
虎子急得挡在前面,烟雾弹炸开,周围好似起了雾,影影绰绰的辩不出人影。
祝青凌第一时间掩住口鼻,脸色凝重,烟雾弹不是一般人用的,黑衣人背后不简单,如果让他逃了,这番安排白费不说,毒蛇恐怕会藏进草窝子深处,更加小心地窥伺。
“虎子,带兄弟们守好这里,火把整夜烧着。”浑噩中,祝青凌的声音传来。
虎子大惊:“头儿,不可!”
烟雾散去,眼前哪还有祝青凌的身影。
祝青凌站在庑顶上,四处寻找黑衣人的身影,那人受了伤跑不远,一定还在附近。
怕只怕那人找好藏身之处,不肯轻易现身。
夜风变了方向,祝青凌待的地方成了下风口,一丝血腥气从蜗角巷飘出,夜色更加深沉。
祝青凌几个跃身,追着血腥味而去。
书房里,裴承霖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听见敲门声,他敛了神色回过身。
“牢房的情况如何?”
“回大人,一切如您所料,那边已经热闹起来。”
状元就是状元呀,一句话就是一个坑,李推官不作声地想。
裴承霖颔首,“派人夜审刘三,告诉他,坐牢与否全看他的选择。”
李推官懂了,刘三若招认受谁指使,大人放任他去留,若他不认,视为同谋。
对一个逼到绝路的人来说,这话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
“李大人早回吧。”裴承霖剪短烛芯,执卷坐下。
二更鼓过,李推官走到门口回头,“大人,夜深露重,保重身体。”
裴承霖抬头,“多谢李大人关心,本官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