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我家二娃不去…”曲富贵一听到是请去压棺材,当场就拍了桌子,心中怒气将脸都胀红,这‘命硬’的名声都传到栖凤村去了,这要是真的去压棺材,那这‘煞星’的名头不得传到县城里去。
要知道他家二娃明天就要到县里去考中学了,以后要是一个人在县里读书,时不时去个人找二娃挡灾挡煞,那还能好好学习?恐怕学校里的领导知道了都会有意见。可不要因为流言蜚语把孩子的前途回了。
更何况,真要是背上了不好的名声,以后想讨个近一点的老婆就不可能了。
他可是知道这种隐晦的东西是能够毁掉一个人的,就别只是说对学业有影响了。
不过曲无尘一听要让他去挡煞,毫无情绪波动的心顿时都有些跃跃欲试,煞气对他现在来说,很有吸引力。
不过他一时间还没想到什么说辞,毕竟三叔的态度他也早就知道了,对这种神秘领域排斥的很,看着眼前上门的本家亲戚,便没开口说话。
正眼瞧了一眼,这来的本家亲戚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他记忆里有映象,叫曲老糠,一米七左右的身材,猴精猴精的样子,两颊无肉,双眼发黄,脸色发青,一副大病缠身的样子,再一仔细打量,脑门果然冒着黑光。
曲老糠刚才还好言好语的恳求,可他实在是没想到,本以为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曲富贵怎么会有这么大反应。
虽然他知道自己平时并不怎么受亲戚朋友待见,可毕竟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为老娘办丧,不看僧面看佛面,作为本家亲戚,就让一个二傻子去坐坐棺材,不就是顺水人情嘛!
“不是…老三,你这是吃火药了,不就是让二娃子帮个小忙而已,你至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又没让你去,人家二娃都没说什么,你这个三叔倒是急个什么劲。”
曲老糠调转头就朝曲无尘笑了起来,“二娃,走,跟我玩去,去不去?有好多好吃的,”说着又从兜里摸出个红包,要塞给曲无尘,“来,给你个红包…”
曲无尘自然是不会接,只是听着曲老糠的说话口气,怕是还在拿他当傻子哄呢。
看来自己恢复正常这事,其实没多少亲戚朋友留心在意,毕竟上次奶奶的葬礼上,这曲老糠他还打过招呼的,现在还是有事求他…呵呵,足见此人为人处世。
虽然对煞气极为期待,但那煞气也不会消失,等等也无妨。转头看了曲富贵一眼,说道,“三叔,我回老屋收拾一下,待会儿就跟陶老师出发了。”然后就出了门。
曲老糠愣了一下,然后赶紧问到:“二娃你要到哪去…唉…回来,三哥,你说句话,我老娘还在那边等着呢…”
曲富贵斜了他一眼,哂笑一声,“呵…就这么着急吧你妈送上山,这才停灵两天呢,不说在家放七天,三天守灵总还是要的吧,我看也是你妈舍不得你,所以才不让大家抬她,你就让她在家多歇歇脚,等她安心了,也就走了。”
说到最后却是有些情真意切,曲富贵对自己这个死去的堂姑其实还算是亲近的,很是温和善良,唯有一点就是对眼前这个同宗兄弟太过溺爱,大病临头了,却让从小溺爱的儿子早早摆在了门板上,巴不得她早死…
曲老糠也算是明白了,曲富贵是真不想帮忙,这让他是真急了,一想到晚上睡着要面对的东西,他眼泪都湿了眼眶,他狠狠的甩了一把鼻涕,哭诉道,“三哥啊,你一定要帮帮我啊,以前我妈还给你做过衣服、纳过鞋底,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作势还要跪下,“我妈这一辈子苦啊,我爹死得早,就她一个人把我拉扯长大,眼看我就要发财让她过上好日子了,偏偏得了这个大病,你这个做哥哥的不帮我,哪个来帮我…”
搞得曲富贵只好上前来扶他,真要是让他跪下去了,传出去,怕是要被人说闲话。
见曲富贵被他闹得不好意思了,赶紧再求道,“我晓得,你肯定是怕二娃去镇煞让那些长舌妇说话难听,背上坏名声,这个我可以给你保证,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我到时候让他戴个傩神面具,肯定不会让人家说闲话的。”
然后又从兜里掏出个红包塞硬塞到了曲富贵的衣兜里,“说好了,一定让二娃跟我去一趟,耽误不起时间了。”然后拔脚就走,根本不给曲富贵说话的机会。
出门曲老糠心里还想,“曲老三就憨逼一个嘛,还高中文化,我看还不如我这个小学没毕业的,还不是让老子几句话摆平了。”
以他对曲富贵这种人的了解,死要面子,不会拒绝别人,这种人就应该蹚在浑水里。
曲富贵气的要死,但刚才曲老糠说的也勉强算个办法,其实只要没人知道坐在棺材上的是二娃就可以了,他心里想说服自己,可二娃今天要跟老师去县城,明天早上考试,这事绝对不能耽搁…
想到这里,曲富贵赶紧大步出了家门,朝曲老糠追去,“今天二娃有重要的事情,要帮忙,也要等到明天,就这样,不行你找别人。收起你的红包,我是看在堂姑的面子,是送她老人家走一程,不是帮你。”
曲富贵生硬的撂下这话,气冲冲的朝老屋走去,他得叮嘱一下侄子,让他考完早点回来,也不能真耽误了堂姑上路。
曲无尘对三叔被说服,也不意外,因为他就是这么个善良的人,点点头答应就跟陶老师坐上了老把爷的马车,他们要到镇上赶去县城的班车。
对于能这种小学升初中的考试,尤其是这个跟地球华夏九十年代差不多的年份,也就是语文、数学,他自然是手拿把掐,第二天早早就做完了卷子,跟陶老师打了招呼便往回赶。等,赶到栖凤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
匆匆换上了提前送过来的一身全黑色的-像是戏服的袍子,又戴上了一张木雕的花脸傩神壳子,便被领到了栖凤村曲家的堂屋前。
他这才看到了堂屋中停的棺材,说是棺材其实又有点不像,看上去是个四四方方的长方体,给他的感觉,似乎正好能放进凤霞山垭口的那口大棺材里。
这就很有意思了,他自然知道寿材有棺椁的说法,里外两重棺,可那时过去大富大贵人家才有的讲究,这一个农村老太太,也来这一套?
曲无尘看了看在堂屋中做法事的一个神婆,再看看一旁的曲老糠,感觉当中有些让人恶心的东西。
其实在刚才进村来的一路,因为耳力好,依稀听来的,基本上能猜到到一些东西了。
听说这曲老糠两个月前不知怎么就跟村里叫梅三姑的神婆勾搭上了。
然后就把躺在乡镇医院的老娘接回了家,卸了门板,开始准备老娘的身后事,油盐也给断了,就给喝点水、再来点稀饭,最后老娘在没被病痛折磨死,倒是给饿死了。
再然后就是一堆鸡飞狗跳的屁事了,什么棺材底下的长明灯点不燃,点燃了又总是熄灭,夜里猪圈里还总是有砸墙的声音,又有说曲老糠夜里惨叫、梦中哭嚎,大声喊‘妈,我错了,你不要怪我’之类的梦话。
最后就有了棺材落地生根,长在了堂屋里,抬不动这个事情了。
人心之恶在这隐隐约约的依稀议论声中,让曲无尘有点恶心,不过好在也就刹那间,这一丝情绪就消散一空。
看着围着的这些人,都是亲戚朋友,相邻乡亲,有真心帮忙的,也有看热闹的,表面悲痛,暗地里笑话的…这当中的种种人心鬼蜮似乎某一瞬间交织成网,曲无尘居然能生出某种感应,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能在看透人心。
不过等堂屋中的梅三姑做完法事,喊了‘送曲王氏仙灵往生,抬棺上路’,围观的瞬间即乱,那种感应才消失不见。
这时,正好两人过来把他架到了棺材盖上,让他盘坐在靠头的一边,然后麻绳把棺材一捆,八个魁梧汉子用大粗树干将曲无尘联同棺材抬了起来。
“嘎吱…嘎吱…”似乎棺材重如千斤担,居然直接将麻绳蹦的似乎要断掉一般,四根大腿粗的粗大树干也嘎吱嘎吱发出响声。
也是这个瞬间,曲无尘眼前,整个堂屋中,温度直接下降了一两度,一层淡淡的灰雾在堂屋中升起。
棺材中冒出一丝一丝的细线,地里也长出一丝丝细弱蛛丝的黑线,如同异性磁极相吸,密密麻麻的勾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混混沌沌的场域。
抬棺材的八个汉子中顿时有人大喊,“不行,还是抬不动,太重了。快放下。”
“我也抬不动了,慢点慢点,大家一起放,轻点…”
这是一旁的曲老糠急了,大喊道,“不能放,大家再使点力气,帮帮忙…我给你们每人在家五块钱。”为此甚至不惜加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