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焰,如果你的同族在战场上受伤,你会抛下他吗?把他留给敌人吗?”
“这不是战场。”
你会死——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沈容站在略高于他的坡地上,淡淡地笑着,“那就,拜拜, 伏焰,也许以后不能再见了。”
“这是我们的战场。”
沈容回头张望一眼, “请问可不可以把刚刚那个女孩子带上?陆花白雪已经死了,她自由了, 可以回家了。”
伏焰嘴角的弧度没能维持多久,就没了, “不可以。带上她, 你就相当于是从那只陆花白雪手里抢人, 你这是在挑战他们的权威!”
伏焰瞳孔收缩,一秒后,眼眸如夏季的阴雨天,暗沉沉的, “沈容!”
“哦对了。”沈容停下脚步, 回头对伏焰微微鞠了一躬,“抱歉, 我忘了和你说再见了。再见。”
他们, 指的不仅是陆花白雪,还有那些强大的神兽种。
伏焰难得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沈容却只淡淡“哦”了一声, 眺望了一下遥远天边的海滩,回身, 向庄园里走去。
伏焰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走吧,我送你回去。”
“你要是回去,也许我们就不能再见了。”
伏焰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说,双唇紧抿。
他望着娇小纤瘦的背影,坚定地,一步一步向高处的庄园走去。
这是我们这些弱小种族的战场。
没有一位战士,会在赢得战争后,把自己受伤的战友留给敌人羞辱。
否则,这场战争根本不算赢。
沈容停下脚步,侧目看向他,“那位女孩的身上有些脏,我担心会弄脏你的车,所以出于礼貌,问问你愿不愿意带她一程。”
不愿意,她就自己把她接回去。
她想的,仅仅是会不会弄脏车,就像是坐普通的车也会问一下司机“介不介意我身上很脏”。
“轰隆”一声,天空乌云密布。
风大了,也变冷了,凌乱了他和她的头发。
“从这里到神海域,你们要徒步走近二十个小时。这二十个小时,足以让那群陆花白雪得知庄园里这只陆花白雪的死讯。”
“你们会死在路上。”
伏焰的声音顺着冷风擦过沈容的耳畔。
沈容扶起庄园门口的海幽种少女,带她一步一步往神海域的方向走。
少女遍体凌伤,牙齿紧咬着唇,眼泪像突然下起的雨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淌。
“谢……谢……谢谢……”
她哽咽着,声音模糊在雨声里。
“没关系,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沈容对她笑了下。
雨打湿了她们的头发和衣衫,冲刷了她们身上的血污。
走回到方才焰车停着的地方,伏焰已经驾车离开了。
沈容踩过焰车在地上留下的焦黑痕迹,“我还没对他说声谢谢提醒呢,真遗憾。以后要是有机会再见,到时候再说吧。”
不过这句“谢谢”可能并不会让他感觉到谢意,只会让他更加生气。
·
海幽种很少上陆地走动,沈容和少女走到从坡路走到平地,花了半个小时。
再从平地走入泥泞的花丛,又花了两个小时。
她们对路不熟悉,只能沿着方向一直走。
还好这一路没有难以攀爬的高山或是危险的丛林。
但这也同样代表,如果有报仇的陆花白雪这时候杀出来,她们将无处躲藏。
“我叫印月。”受伤的少女边走边垂着头说,“沈容,我以前就听说过你。很多海幽种说,你虽然漂亮,但是性格很差劲……但我觉得不是这样的,等我回去——”
沈容调打断她:“等我回去我就怎样怎样,这种flag是致命的。一般说完这种话,那个人就死了。”
她的语气调皮,不会让人不喜。
印月抿起唇笑起来,“那我不说了。”
沈容“嗯嗯”地点头。
“轰隆”雷鸣,紫电劈下,就在她们身前一米处,将花草点燃。
大火骤起。
印月霎时间笑容不复,脸色惨白。
火光后,一个高大的人影,缓缓向她们走来。
空气中,弥漫着燃烧的焦味,强大的气场压得人脊背一点一点弯下。
沈容拽着印月到一旁的茂密草丛里,将她放下,“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把自己藏好。”
印月困惑又恐惧,“你要……”干什么?
话没说完,沈容便顶着那强劲的气场,在风雨与燎原的烈火中,向着那高大的身影靠近。
有这种气场的,只有他。
“法则之主大人!”
她咬牙,尽量抬高音量,“能不能,帮帮我。我想变得强大一点,就一点点!”
那高大身影随手一挥,熄灭了燎原火。
风雨从他身边自动分离,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屏障为他挡去了风雨。
他缓缓地从她身边经过。
“我已经,很努力地,战斗了……只要再强大,一点点……”
强大的气压像厚重的山,几乎要把她压垮,让她说话都变得艰难。
她的内脏受到挤压,口鼻渗出血来。
只要她趴下去,躺下去,就不至于如此。
但她始终强撑着,连跪下去都不肯。
“法则之主大人,我……”
风雨模糊了她的声音。
法则之主越走越远。
沈容竭尽全力地向他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他的袍角。
她高声嘶喊:“我想有一天,能够记住您的样子!”
声音划破了雷雨。
那走远的身形停下了,他张开手,一条带刺藤蔓从地面自动到他手中,绷直如剑。
他回身,藤蔓的一端指着她,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打赢我,我帮你。”
打赢法则之主?不可能!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在找死!
一旁草丛里的印月张口想要阻止,可她连坐起来的能力都没有。
而沈容似乎就是“没脑子”的。
她灿烂地笑起来,低头在地上找了同样的荆棘藤蔓,蹲下身抽出来。
这一蹲下,就很难再站起来。
她像是天生残疾的人一样,以一种艰难的方式,努力地使自己的身形直起来,将“荆棘剑”对准了他。
只不过她的“剑”像粗硬的麻绳一样,是下垂弧形的,“剑”尖指着地面。
他发出一声轻笑,单纯地像是看到了好玩的东西一样的笑。
沈容“低喝”一声,倾尽全力攻向他。
未到他身前。
他手中藤蔓一甩,两根藤蔓连着她人一起被甩飞出去。
她跌落在花丛里。
两根藤蔓砸在她身边。
一根软塌塌地横着倒下,一根像剑一样,深深插进了她耳边的土里。
沈容爬起来,那高大的身影已在雨幕中走远。
她对着他的背影,笑容灿烂,“谢谢您把我当作对手!我会继续努力请您帮我的!终有一天,我会记住您的脸!”
她的声音响亮明朗,和连绵沉重的雨声对比,就像雨中的太阳。
雨幕中的身影似乎停顿了一下。
旋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沈容坐在湿漉漉的花丛中,惊喜地仰头看天空。
阳光洒落在她脸上。
那高大身影已经看不见。
沈容站起身,努力将地里的“荆棘剑”拔.出来。
荆棘上,还残留他的气息。
寒意彻骨,但异常强大
沈容一手握着荆棘,一手扶起草丛里的印月。
印月看着她脸上的擦伤,被擦坏的衣服里显露出的破皮伤口,缓缓低下头,“你确实是我们海幽种中,最漂亮的那个呢。”
不止是外貌。
沈容对她笑了一下,继续往神海域走去。
即将到达海滩之际,一群陌生的陆花白雪堵在了海滩边缘。
一只高大的陆花白雪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缓缓逼近:“就是你们,杀了我表弟?”
他们像乌云,笼罩了她们。
独属于陆花白雪的强势气息占据了她们的呼吸。
印月瞪大眼睛,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沈容握紧荆棘,“你们觉得我们两只弱小的海幽种能杀得了一只陆花白雪吗?如果能的话,我们就不会被你们堵在这儿了。”
“你是海幽种容?”
为首的陆花白雪弯腰凑近她,鼻子动了动,目光落在她手中荆棘上,“法则之主的东西……你是靠这个杀了我的表弟吧?”
沈容:“不是,这是我在路上捡的。杀了你弟弟的不是我们,不信你去验你表弟的尸体。”
“你们合谋杀了我表弟,然后你,海幽种容,仗着你足够讨伏焰欢心,请求他帮忙毁尸灭迹。你仗着我表弟现在化成一捧灰,谁也查不出他是怎么死的,才胆敢推卸责任,是不是?”
陆花白雪冷哼,“哼,你的心思我已经猜透了,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你把我当傻子?”
不,我觉得你真的是个傻子。
沈容举起荆棘:“那你可以验一验,上面有没有你表弟的气息。”
陆花白雪一把夺过荆棘,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
沈容:“验完了记得还我,我捡这个是法则之主同意的,如果你没经过同意就拿着它,被法则之主看到,以法则之主的行事风格,恐怕……”
陆花白雪眼皮抽了一下,把荆棘还给沈容,“法则之主怎么会同意你拿他碰过的东西?以往他在神域碰过的一切,他都会销毁的!”
沈容握紧荆棘,“因为……我漂亮!”
陆花白雪们:“……”
印月:“……”
无法反驳,哽住.jpg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杀我表弟?这可和参加聚会的人说的不一样。”
这位陆花白雪表哥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以容容现在的情况,想要那样伤到陆花白雪,如果没有陆花白雪喝的酒,挺够呛
伏焰这条狗子是条心机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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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知道啦, 我以后会注意的。谢谢你今天帮我杀了那只陆花白雪。”沈容像是在随意聊天气般笑着。
伏焰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有一位战士会问敌人可不可以带上自己受伤的战友。”
他本以为,她的询问是她的低头。
她转身继续往庄园里走去,一步一步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句一句的话语,都传入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