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邻居的拜访对苏璃来说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她收了礼物后回到屋里哄完儿子就睡了个午觉。醒来后,看见桌上的匣子, 也不知里头是什么精致的吃食, 于是走过去打开来看。
里头放着十几块玫瑰酥饼,她拿起一块放嘴里尝了尝,味道似曾相识, 她以前就很喜欢吃这个味, 心想,也不知他是在哪里买的, 还挺不错。
一口又一口, 不知不觉吃了大半, 直到口干舌燥才停下来, 倒了杯茶水咕噜噜喝尽后, 彩云和婆子就回来了。
“事情办得如何?”她问。
彩云将手中的陶瓷杯递过去, “姑娘,就按您定的这个花色,我让他们先烧制一批出来, 约莫过几日能好。”
“好。”苏璃点头, 顺便把手中的匣子递过去, “你们也尝尝, 味道不错。”
她接过陶瓷杯, 在阳光下翻看起来, 陶瓷胎薄, 面上光滑润泽,透过阳光还能看到杯底部的金线莲花图案。
这是她自己设计的酒杯样板。这个时代人们喝酒用的器皿还没有玻璃杯,多数是用铜器或银器或陶碗盏, 但苏璃觉得这些酒杯的样式太单一, 用起来还太厚重,手感不太好。于是就想自己烧制一批胎薄的,以高白瓷为主的酒器。因为桂花酒是浅黄的颜色,清幽淡雅,而五年以上的桂花酒则颜色更加好看,成暗红如琥珀色。她觉得饮酒不光在酒的滋味如何,酒的色泽也很具观赏性,若是能制出一批方便观赏又实用的酒器,那会更加增添饮酒的乐趣。
她微微旋转着手上的白瓷酒杯,金线莲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闪得她很是满意,同时也闪耀进另一人的眼帘。
韩湘君在楼上透过琉璃隔窗看着她,只见她纤细的手腕露出一大截,嫩白如玉。她盯着那个杯子浅浅笑着,与婢女说了些话之后,又收了回去。这次再见她,似乎与往日无甚变化,又似乎变了很多,身上多了一股温和的气息,不似曾经棱角分明的尖锐。
他愣愣的看了许久,直到苏璃进了屋子半晌也没再出来,才坐回案桌旁,处理奏章。
......
苏璃觉得她的新邻居很爱出门,好几次都能在大门口凑巧的遇上,从一开始他点头招呼,到如今主动唤她停住。
“李公子有什么事?”她记得上次他来送礼时说自己姓李。
韩湘君微微一笑,“在下想出门游览仙人湖,但不知哪处景致最佳,姑娘可知晓?”
苏璃随性摆手,“可别叫我姑娘,我都是有儿子的人了,你叫我姜大姐吧。”
“......”
“姜......敢问如何称呼?”
“我叫姜桂花,要不然你叫我姜夫人好了,我男人死了,儿子随我姓。”乎察觉到他的窘迫,苏璃善解人意的改口道。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话才说完,莫名的觉得他脸有点黑,不过也不甚在意,就之前的问题,她回答道:“你问我就问对人了,虽然我也才来仙人湖没多久,但我基本上每天都要出门逛逛的。要说这里哪处景致最好,我倒是觉得三闲亭不错,那里人烟稀少,四处环山,听风看雪很是有趣味,只不过现在没雪,”她看了看天色,接着说道:“这会儿你要是过去或许可以看日落,圆日坠入群山红霞似火,景色也很壮观。”
她说得头头是道,韩湘君含笑听着,偶尔点头附和。
“你知道怎么走吗?”她说完,问道。
他‘老实巴交’的摇头。
苏璃就热心的指路给他,“呐,往这条路走到尽头,右转之后你会看见一片竹林,沿着竹林左边岔道大概走一刻钟就可以看见三闲亭了,也不算远。”
她声音清脆如银铃悦耳,梳着一头妇人发髻,斜斜的插着一根银簪,模样娇俏。一缕发丝飘落下来,被她别在耳后,显得慵懒又随意,配着她妩媚的面庞却意外的美得摄人心魂。只见她饱满的红唇开开合合,到底说了些什么他也没心思听,就这么克制的打量着眼前的小女人。
“你明白了吗?”她又问。
他还是‘老实巴交’的摇头,“请夫人再说一遍。”
苏璃耐心的又再说了一遍,为了让他记得清楚,连路尽头有几个石墩子都说了一清二楚,随后微笑着问他明白了没有。
事不过三,他这才点头致谢。
她说完也行了个礼,随后转身带着婆子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韩湘君才转身准备回屋宅,但将将跨上台阶,想了想,便又朝着她指的方向走去。
心想,去看看也好,下次再偶遇,就跟她聊聊三闲亭的风景。
......
如这般过了几日,就到了贞缈箐的生辰,苏璃一大早起床,拾掇自己的肥儿子,给他穿新衣。天气热,所谓新衣也无非是彩云前两天新做了个一个肚兜罢了,但架不住肥儿子高兴啊,不管娘亲给他穿什么都乐呵呵。
“别急别急,今日带你去你贞姨家做客,你还可以见到颜治小哥哥呢。”她一边给儿子穿小裤子一边哄着道。
颜治是颜昭和贞缈箐去年十月初生的儿子,到这会儿已经满九个月了,比她的肥儿子大三个月。
小肥肥也不知听没听懂,但娘亲一大早愉悦的心情他却是能感受的明明白白,因此,也是格外兴奋,不停咿咿呀呀的手舞足蹈。
拾掇好之后,娘俩就出门了。颜府不在仙人湖,在九邬镇的北边,倒是也不远,只不过要穿过人潮汹涌的东市,马车行得缓慢了些,等到地方时,颜府门口已经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
苏璃好奇,贞缈箐的生辰向来过得低调,除了身边亲近的几人知晓,她也没交结什么好友,也不知是谁人,这大清早的就过来了。
门房对她很熟悉,见她一来,赶紧热情出来相迎,“姜夫人来啦?”
苏璃也笑着点头,“来啦,张伯腿脚好些了没?”
门房的老伯姓张,他没想到她还记得他腿脚不便的事呢,心里高兴不已。赶紧点头,“好多啦,上个月我闺女给我找了个郎中,那郎中本事厉害呐,只那么一摸,就知道我的腿是怎么伤的。然后仅用了一味药,”他比出一根手中,神情敬佩的说道:“就那一味药就把我的腿给治好了。没想到,您还记得呐。”
苏璃这人没什么架子,跟谁打都能打交道,颜府的下人们最是喜欢她,因此她一进门,众人都跟她打招呼不停。
婆子带着她往后院走,一边走一边说起近日的趣事来。一行人经过游廊时,苏璃不经意间瞥见个身影,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定睛一看,游廊尽头的垂花门走进来两人,其中一人正是她的新邻居呢,他与颜昭走在一处,两人勾头说话,也不知聊了些什么,他偶尔浅笑,挺拔颀长的身子,浑身一股迫人的气势,哪怕是与淄国第一剑客走在一起,也十分耀眼。
他也看见了她,脚步顿了顿,随后远远的颔首点头打了个招呼,苏璃也回之浅浅一笑,继续跟着婆子走了。
另一边,颜昭领着韩湘君一边走还一边请示他,“可否要草民将苏姑娘请过来,与您介绍一番?”
“不急,还不是时候。”
“那您此来所为何事?”
韩湘君好心情的勾唇说道:“朕来看看儿子,届时你找个理由将他带来。”
原来如此,颜昭心里有数了,恭敬的领着他往书房走,到了门口后,赶紧吩咐人去将小公子们带过来。
......
苏璃到了贞缈箐的屋子后,任肥儿子跟颜治在软塌上玩耍。两人夺玩具夺得欢快,主要是颜治夺,她那傻儿子还咯咯咯笑得直流口水,以为哥哥与他玩闹呢。
婆子们在一旁照看着。
而苏璃和贞缈箐两人早进了内室,讨论起今年衣裳的花样子来。
贞缈箐与颜昭在一起后,仿佛变了个人,不再是从前冷傲的公主,倒是多了许多人情味,也变得爱笑了。她甚至还学着做了许多事,比如烹饪,比如女红,活脱脱的一个贤惠好妻子。
对于她的改变,苏璃感慨万千,女人啊,果真有了爱情就不一样,为了心爱的人无所畏惧,为了心爱的人愿意付出,愿意改变,愿意接受未来未知的一切。
挺好的,她倒很是羡慕颜昭和贞缈箐这样的爱情。
“你在想什么?”贞缈箐拿着一块锦缎布料给她参详花样呢,就见她有些走神。
苏璃摇头笑了笑,打趣道:“觉得你如今贤妻良母做得有模有样的,颜昭好福气。”
贞缈箐笑得腼腆,脸上是掩不住幸福的神色,她说道:“你也可以的。”
闻言,苏璃无所谓的摇头,“贤妻就算了,良母或许我可以努力努力。”
见她似乎话中有话,贞缈箐好奇,“怎么?那位尹公子不合适?”
“你们都想岔了,尹公子以前想跟我做断袖来着,估计觉得断袖做不成,如今又有了其他想法,但我对他只如朋友一般,没别的意思。”
尹睿上次来到九邬镇后,停留了一段时间,之后又跟着他那表兄出游去了。他停留的那段日子与苏璃接触颇多,看她的眼神又十分热切,是个人都能瞧得出来他心中何意,这事自然也瞒不过贞缈箐。
因此,今日才有此一问。
贞缈箐被苏璃这说法逗笑,本来还以为两人会有可能,这么看来,苏璃对他完全无意,想必那尹公子又要伤心一番了。
两人坐了没一会儿,婢女来传话,说是颜昭想带小公子去见见贵客,既然苏璃的儿子也在,那就一起带过去,两人在那边也好有伴一起玩。苏璃也没多想,她家肥儿子确实挺喜欢和颜治一起玩的,她都进内室这么久了,也没见儿子吵着要她呢。因此,她颔首,嘱咐些事后,让婢女们将他一起带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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