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并非没有听出右相话锋突转,扫了他一眼,但也没有死揪着不放。
“听闻长歌苑拆了绿园,又在重新修建?”太子随口问道。
“是。”
“去好好查一查长歌苑以及这位姬辰公子,或者查一查他的背后还有什么人?黎都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这样的角色了,孤还想去见识见识幕后之人的庐山真面目。”
右相闻言,便知太子还未死心,只能低声应下。
右相又再次开口,“这次虽然在姬辰这儿失了手,但是那帮寒门士子却中了招,景王此番必定手忙脚乱,也算是有所收获。”
“上次回京路上安排了那么多人,都没能了结了他,当真是可惜呢。”太子的话语里带了那么几分阴冷。
“景王上次早有防备,咱们派出去的人实在没讨到什么好处。不过纵使他回了京又能如何,殿下您依旧是储君,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切莫计较一时得失。”右相急忙宽慰着太子。
“是啊,孤才是储君……”太子周身尽是浓浓的王者霸气,眼神深处满是孤傲决绝。
右相见太子不再追问长歌苑之事,心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殿下,景王在这紧要关口,竟然离京了,可谓是天赐良机啊,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将那些寒门子弟一网打尽,届时景王孤掌难鸣,朝局便又在太子您的掌控之中了。”右相满是得意地说着。
“谢景澜出京了?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太子长眉微皱,透着几分疑虑。
“老臣也不知道,昨夜守门侍卫来报,瞬时景王离京,行色匆匆,像是出了什么急事儿。”
太子缓缓起身,负手而立,“那些人如今怎样了?”
“尽数抓捕,押入天牢,如今只要是与那诗集有关的人都被抓,其中还包括翰林院编修张敏、大理寺少卿齐豫、吏部主事陆羽以及兵部给事中莫启等人。”右相的老眼中不由得透着几分得意。
皇帝对怀化将军府谋反之事的忌惮程度,已经超出了他们预料的那样,此番绿园雅集来的恰如其分,那一首诗成功地将帝王的猜疑与怒气勾了出来,帝王一怒,自然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诗集上的署名之人以及编纂之人,皇帝那日一时怒火攻心,让右相主管此事,将所有的涉案人员,尽数抓捕。
可事后看到右相呈上来的名单的时候,眼底不免闪过深思。
太子的衣袍翩翩,眼眸微沉,“长乐侯府和沈家将会在三日后行刑,孤希望黄泉路上他们不会走得太孤单,所以……要早些送这些寒门子弟下去陪他们。”
他的话里满是阴沉,眼底极为深邃,分明是动了杀意。
长乐侯府和沈家是他的左膀右臂,这次却尽数被谢景澜算计折去,这笔账定要好好儿的清算。
若不杀那些寒门士子,实在难消他心头之恨。
右相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老臣会向皇上进言的,年前儿没有几天了,这件事还是尽早处理得好。”
太子闻言,不置可否。
“谢景澜能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离开,一定有猫腻,也顺道查一查吧。”
“老臣这就去办。”
转眼,雪下了这么多日,也该停了。
化雪之时,尤为寒冷。
袭歌整日都待在屋内,很少出去。她抬眸看了看不远处的红梅,几日前尚且含苞待放,今日却已经尽数盛开了。
她取下腰间的红玉,谢景澜那日含笑的眉眼和认真的神情,尽数浮现于脑海中,她的指尖缓缓拂过烟霞红玉,神情却更加凝重几分。
姬辰倚在门口,笑着开口,“既然舍不得,何必这样互相折磨?”
袭歌将那红玉猛然收于掌心,敛了那副凝重神情,继而开口道:“什么舍得舍不得,到最后都是要舍的。”
“那日我看你回来时候的神色,便知又出事了,你们俩人之间又出了什么问题?”姬辰略带探究问道。
袭歌眼眸一沉,想起了那日在他的书房看到的东西,心思便也有一些不一样了。
终究,他还是瞒了许多。
她去世时是黎国四十五年,而他却在黎国四十年便知晓浮生禁术中逆天改命之术,黎国四十五年她殒命,而他高筑引凤台,这一切,她都不知,她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欠了她,那上一世那一杯毒酒,也是他故意而为吗?
后面的多少年,他又是怎么过的,这一切,谢景澜从未对她提起只言片语,空置后位十五年。
黎国六十年,黎都城破,太子归来,也就是说,她死后,他在位十五年,再未立后。
太子当初盘踞蜀地,分明是无奈之举,蜀地虽有天险,易守难攻,可是谢景澜若真的有铲除之心,又何至于太子大军压境,皇城竟成绝地,而他自己……
袭歌惨淡一笑,“我以为很多事情已经是结局了,可惜却不是。”
姬辰受不了她这说一半的样子,着实吊人胃口,“你若愿意说,就同我说一说吧。”
袭歌在一瞬间眼眶泛红,“姬辰,谢景澜很早就知晓了玉山逆天改命之术,在我幽居章凤宫的第五个年头,他便知晓了。”
姬辰闻言,眼眸瞬间睁大,玉山浮生禁术中是有一条逆天改命之术,但有违人伦天道,代价太高,且古往今来,根本没有尝试过,他怎么敢?
袭歌的手紧紧攥住那烟霞红玉,似乎是想要将他溶入骨血一般。她只觉得胸口压了一块儿大石,重重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姬辰也被吓得不轻,“你的意思是,他早就做好了为你改命,让你再世为人的打算?”
“我不知,我什么都不知……”袭歌竟在一瞬间红了眼眶,泪水潸然而下,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似乎这一次是伤怀到了极点,所有的情绪都已经压制不住了。
姬辰站在她的身后,递上帕子,轻轻地为她拍着后背,“莫要伤怀了,都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