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本是守岁的静谧祥和之夜,可如今的黎都却处处暗潮涌动。
不太平的还有沐府,阖家欢庆的日子,守卫们也得以休息,可趁着这个空档,沐月妍竟然跑了,逃出了沐家,音讯全无。
沐长风派人四处追寻,可惜无果。
沐玦看着跌坐在椅子上的沐长风,只觉得一瞬间他好似老了十多岁一般,鬓角的斑白更是如此的醒目。
沐玦缓缓走近,声音中带了一丝嘲讽,“沐月妍逃了,还偷走了放在书房暗格的兵符,父亲,这就是你疼爱如命的女儿,这就是她对你的回报,您可满意啊?”
沐长风此时似乎已经无力争辩,他的手抬了抬,又无力地放下,他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尽失颓然。
他从来没想到,她能做得如此绝情!
那日,她说她恨他,恨他这个父亲,他以为,一切不过气话,时至今日,他已经不得不信了,沐月妍是真的怨恨他,恨到了极点,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将整个沐府逼入绝境。
沐玦看着沐长风的失魂状态,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意,反而莫名地觉得讽刺和悲戚。
他将沐月妍视为掌上明珠,珍之重之,恨不得将天下的珍宝与荣华富贵都捧到沐月妍的面前,为了她陷害算计袭歌,可是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何其可笑,何其悲凉?
如今的沐长风,不过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与老太太母子生出嫌疑,与袭歌反目成仇,与沐玦冷眼相向,就为了一个沐月妍,到最后,沐月妍却恨他,背叛他……
善恶到头终有报,一切都是因果循环。
他如今的下场不过是报应!
沐长风无力地瘫在椅子上,蓦然想起,年少时与元漪的山盟海誓,可惜命运弄人,又想起他亏欠沐月妍的十多年,他内心苦涩,只想尽力弥补。
再想起陈氏为他打理内宅、生儿育女,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认真看过陈氏一眼,对袭歌与沐玦也从未上心,心中满是悲戚,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只想给元漪和她的女儿一个公平,他只想弥补他对沐月妍的亏欠,却从未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于陈氏和她的儿女本就是一种不公平。
沐长风声音悲怆,高声叹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沐玦站在了窗前,眉头紧紧皱起,过了良久,才重重叹息了一声,“太晚了。”
沐长风醒悟的太晚了,沐玦不会原谅他,只因心中那个巍峨如高山的父亲已然消失,永远都找不回来了,而袭歌不会原谅他,只因前世种种陷害算计,历历在目,十载幽禁,夫妻缘尽,都是因为他的苦心布局。
沐长风的一生,都在守着少时旧梦,他的爱情因元漪的死而长存,他的一生都陷在对元漪的深情和对沐月妍的愧疚中,不择手段的利用他人来守护这一切,他为了不负元漪,不愧对沐月妍,便愧对发妻,愧对儿女。
他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沐月妍,似乎是想用后半生的父爱去赎前半生的罪孽,可最后的结局,却是全都辜负了。
既负了元漪,也负了发妻,既愧对沐月妍,也愧对袭歌。
沐玦看着他那一瞬间变得沧桑的面庞,心中除了无限唏嘘,再无其它。
“若是能抓回沐月妍,则一切回归正轨,若是不能,沐家满门便为她陪葬吧。”沐玦略带自嘲地说道。
沐长风沉默不语,他在书房坐了一整夜,沐玦陪了一整夜,似乎所有的父子亲情,在此画上了句号。
长夜漫漫,处处皆是风波,不知何时才能停歇。
京兆尹和禁卫这一方追踪无果,可这件事直达天听,明眼人都知道发生了何事,可这件事只能压下去。
若是太子与景王刀剑相向、兄弟阋墙之事传了出去,不止朝野震荡,只怕民间也会议论纷纷,届时,不仅整个皇家颜面尽失,朝局也会不稳。
这不是身居高位者愿意看到的情形,所以这件事只能归于尘土。
这件事只能烂在所有人的肚子里,而这也是谢景澜意料之外的结果,所以他处境之前便派人去知会了京兆尹。
而禁卫的到来,只能说明皇帝对京中动向了如指掌,他不想看到那些脱离他掌控的事情出现。
皇帝不会把这件事放在明面上,并不代表这件事他不会放在心上。
次日一早,皇帝便派人前往东宫宣旨,命太子前往明楼代君礼拜祈福,为期十日,由禁军统领负责随行安全。
这旨意看似依照往年旧例,可往年去明楼祭拜祈福,不过一日,可今年却让太子待在明楼十日,且禁军统领随行,这怎么看,都像是一种监视,更像是禁足。
皇帝这是恼了太子了?
宫院深深深几许,深不及帝王心。
帝王心术,从来不是他们可以妄加揣测的。
看来,这个新年,东宫是过不好了。
太子前往明楼祭拜,往年代君出行,便是无上荣耀,彰显了他东宫储君的尊贵与非凡地位,可是如今,便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皇帝分明是在警示太子呢。
天子脚下,岂容他只手遮天。
禁卫统领随行,名为保护,实为监视,只怕太子此行,必定不会顺心了。
尚且还在新年休沐,又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情。
竟是沐大将军亲自入宫,言嫡女大病痊愈,还请皇上择定婚期。
皇帝龙颜大悦,婚期定于五月初八,命礼部开始筹办景王大婚事宜。
礼部上下,忙作一团,当朝景王与沁宣郡主的大婚,谁敢马虎?好在还有五个月左右的筹备时间,不至于太过匆忙。
可消息传到了袭歌和谢景澜耳中,二人都颇为惊讶。
袭歌明显是震惊,她从来没想过沐长风竟然会主动请旨,做出和之前完全矛盾的事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谢景澜也同样震惊,可是他更多的是欢喜,他们的婚期终于提上日程了,他终于可以将她娶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