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都的气氛,莫名的诡异。
太子被囚禁,东宫一片冷寂。
众人也明白,东宫算了完了。近来皇帝虽然对景王多有不满,可是这储君之位,终究是要落到景王头上的。
只因,皇室之中,再无人能与景王一较。
皇帝不可能一直春秋鼎盛,他终究有老去的那一天,终究要将这锦绣江山传给下一代。
景王承帝位,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皇帝如今心里头过不去这个坎,那也只是暂时。
时间过得极快,任是朝堂风云变色,景王却稳如泰山。
谁都没想到在这种紧要关头,景王竟然那么能沉得住气,竟然直接向皇帝告假一月,专心筹备婚事去了。
惹得满朝文武唏嘘感慨,好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景王。
如此,众人更是联想到景王昔日之言,若是他对那沁宣郡主,真如所说的那般情深刻骨,只怕将来要愁煞一帮老臣呀。
若是六宫无妃,那么皇家又如何开枝散叶,延续百年呢。
唉……
袭歌听说了他想皇帝告假之事,只淡笑而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相信他自有主张。
天气越发的热了,这半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沐月妍死了,沐长风如今下落不明,而太子被幽禁东宫,谢景澜成为东宫的不二人选。
一切,来得那么快。
不过一年,山河变色,可是其间种种,就像前世的半辈子那样的长。
沐玦来了长歌苑。
“婚期将近,该回府待嫁了,总不会是想从这儿出嫁吧。”沐玦挑眉看着她,看她这一副气定神闲、毫不紧张的姿态,倒是和那景王极为相像。
“不急,不还有几日吗?”袭歌悠悠地放下了茶杯。
沐玦眼中满是疑惑,他委实想不通,为何袭歌全然没有半点嫁人的羞涩与紧张,这副淡定模样,着实让人费解。
“我才不管呢,你嫂嫂说今日必须将你带回去了,还有三日,便是大婚,她说我今日若是不能将你带回去,今晚就让我去睡书房。”沐玦一脸愁苦地说着。
袭歌眼眸中满是惊诧,继而便是满脸笑意。
“原来如此,不知何时起哥哥竟然对嫂嫂如此言听计从了?”袭歌嘴角挂着一抹调笑,似乎等着看沐玦的狼狈模样。
“才不是呢……”沐玦慌忙用饮茶来掩饰自己的口不对心。
他不想承认,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周翊君已经走到他的心里了。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罢了,看在嫂嫂的面子上,便回吧。”
沐玦闻言,面露喜色,“好妹妹,多谢了。”
袭歌轻轻摇头,去年沐玦刚刚成婚之时,她断然想不到会有今日,她害怕沐玦走不出过去,没想到短短半载,一切都变了模样。
这么快,就是五月了。
恍惚之间,又是一个五月。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刚刚回来,满心的仇恨,心中尽是冷漠,如今,她的心也渐渐地变得柔软。
回到沐府,袭歌心中却无限唏嘘。
老夫人自上次病后,甚少出松寿堂,倒是日日念经礼佛,与那木鱼松香为伴。而沐月妍惨死边关,沐长风下落不明。
府中的下人也裁剪了大半儿,行走在这古朴而不失威严的宅子中,袭歌第一次有了一种萧条之感,沐府如今竟然冷清至此。
犹记去年归来之时,恰逢老夫人大寿,门庭若市,人声喧嚣。
如今,物是人非。
“妹妹,是否也觉得这院子太过冷清?”沐玦与她并肩走着,语气中更多了几分感慨。
“是啊。”
沐玦的脸上不免黯然,“我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想让父亲对沐月妍彻底失望,继而能够清醒,可是,我没料到沐月妍会那样死在边关,而父亲也受了打击,药杳无音讯,都怪我……”
袭歌轻叹一声,转过头来对着沐玦说道:“这又岂能怪你呢?沐家的担子从今以后就落在你的身上了,还望你和嫂嫂同心同德,互相扶持,振兴沐氏门楣。”
沐玦重重地点了点头,但是他还是不甘心地问道:“妹妹你可知父亲究竟去了哪儿,我很担心他,你说他会不会想不开,若……”
沐玦的话没有说完,可是袭歌明白他的意思,他害怕沐长风受不了沐月妍之死的打击……
袭歌沉默不语。
沐玦低声继续说道:“父亲对元后情深义重,对沐月妍更是珍爱如命,可二人相继离世,他若是受不住打击,追随她们而去,又该如何是好?”
“不会的。”袭歌斩钉截铁地说道,她绝对不会相信沐长风会因为沐月妍之死而放弃他自己的命。
“可父亲已经失踪了数月,若是他活着,他为什么不回来呢?”沐玦的声音中满是懊悔与自责。
若非他设下圈套,根本不会发生这些事情的。
不知为何,对于沐长风的失踪,袭歌不曾忧心他的安危,反而嗅到了危险和阴谋的气息。
他的失踪,太古诡异,也太过巧合。
因沐月妍之死心灰意冷不无可能,可这样的可能性太低太低了。
“或许,他还有没完成的事情呢。”袭歌的眸子微沉,话语中也带了几分深意。
沐玦对于袭歌的话,还是颇为疑惑的,却没有再追问下去。
“紫竹院到了,你早些歇着吧。”沐玦目送着袭歌进了院子,然后才离开了。
紫竹院,被封了许久了。
夜色渐深,袭歌一个人坐在紫竹院的秋千上,顿觉恍然。
都道前尘如梦,可她却觉得现在也如梦境一般不真实。
她又要嫁给谢景澜了,这一次,所有的误会心结都已经解开,只有两颗相爱的心紧紧依靠,而不是上一世的猜疑试探、若即若离。
她的手抚摸着秋千的绳子,低低一笑,似乎也有几分女儿家对于婚事的期待与喜悦。
那盏仙月宫灯还挂在那个地方,一点儿都没有变,她嘴角勾起了深深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