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沐长风问到这儿,袭歌倒是不意外,事情闹得那么大,恐怕早就有人在他耳边吹风了。
看着沐长风身边的沐月妍,袭歌瞬时明了。
袭歌温婉开口,“宁欣落水一事,我早已禀过祖母,父亲若是不信,自可求证景王与姬辰。”
沐长风眼眸闪了闪,不自然地说道:“为父自然是信你的。”
听见他开口说相信,袭歌只觉得嘲讽,若是信就不会问了。
看着袭歌那璀璨流转的美目,里面一片澄澈明净,却流露着淡淡的锋芒,明眸善睐,似乎能看透他的所有伪装,沐长风看着他的目光如坐针毡,很是不喜。
他本是想借宁欣落水之事责罚袭歌,刚好让她搬离闲云阁,可袭歌言辞犀利,根本不是当初那个可搓圆捏扁的女儿,言辞锋利,一步不让,这般冷硬的性子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如今,不如就直说吧。
“歌儿,月妍说她住在碧水院夜夜梦魇,寝食难安,静慧师太来看过之后,说是碧水院与月妍相克,而闲云阁却与五行相合,不如你同她换个院子?”
沐长风一开口,屋中众人都看向了袭歌,心里不由得捏了一把汗,若是袭歌应了,她在府中的嫡女威信也便荡然无存了,若是不应,那便是违逆父亲。
女子在家从父,若是传出了忤逆不孝的名声,众人的口水只怕也能将人淹死。
袭歌心寒不已,这般装腔作势的询问,还是询问吗?只怕已经是强迫了吧。
纵使心中再寒,袭歌也不会当面与沐长风争执,想要闲云阁本不是沐月妍的目的,让袭歌忤逆沐长风,让沐长风彻底厌弃这个嫡女,让她在府中威信扫地,这才是沐月妍想要看到的。
袭歌轻笑,缓步走到了沐长风身边,一脸关切地看向了沐月妍,“妍小姐怎会夜夜梦魇呢?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沐月妍没想到袭歌会这样说,脸上满是哀戚,“袭歌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入府以来小心谨慎,你怎么能这样信口污蔑?”
这副伤心不已的模样,让沐长风满是心疼,他的女儿,想要什么不可,何须这样委曲求全。
可袭歌却转而轻笑,“莫急莫急,袭歌不过说笑而已,看妍小姐急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有这起子事儿呢。”
沐长风的神色变了又变,本来让他向袭歌张口,他也很是为难,可经不住沐月妍的软磨硬泡,又听她夜夜不得安寝,也消瘦了不少,他实在是不忍心。
他脸上也不由得带了几分愠怒,眼底打量着袭歌,或许他忽略了许久了女儿已经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温和模样,她的心思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看不懂了。
袭歌的脸上满是追思落寞,“袭歌的院子,是幼时母亲亲自打理的,母亲离世多年,难道父亲连这点念想都不愿给袭歌留下吗?”
沐长风还未回答,沐月妍便跳了出来,“妹妹放心,我只是暂住一阵儿,待梦魇之症好了,便会搬走了。”
“府中有那么多院落,妍小姐何必夺人所爱?”袭歌这话已经说得很不客气了,可是沐月妍仍然执着。
“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袭歌妹妹谅解。”沐月妍脸上一片歉疚。
沐长风看着沐月妍一副自觉做错事的模样,心下更是难受,若是从小将她养在府中,现在怎么会因为一个院子而惶恐不安、满脸歉疚?
“袭歌,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姐姐夜夜难安吗?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袭歌面上不动声色,可眼底却泛着清寒,嘴角轻笑,“父亲,我是无所谓,住哪儿都是一样的。”
听她松口,沐月妍心下大喜,脸上神色依旧诚惶诚恐。
沐长风脸上也和缓了不少,刚想开口宽慰她几句,却见袭歌似笑非笑地说道:“父亲为我寻个破落院子住几日也无妨,就怕这话传到外面有人曲解了父亲的意思,说的轻了便是父亲亲疏不辨、尊卑不分,若是有些人存了腌臜心思,觉得父亲对一个义女好到这般,实在是……”
袭歌脸上为难,怎么也不说出来了,最后竟然俯身一礼,“罢了,若是妍小姐实在想住闲云阁,袭歌让让她又有何妨?”
本来听到沐袭歌的混话,沐长风本想发作,谁知她竟然主动退让了,只得压下了心头火气,口不对心地说道:“这才是我沐长风的女儿,聪慧、识大体。”
袭歌莞尔一笑,似是真心接受了他的夸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场众人也都在砸吧着袭歌话里的隐含意味儿。
杜姨娘、林姨娘等算是听出了话中意思了,一面暗叹着大小姐的胆子,一边心里却也有疑惑的种子暗暗种下,若是义女,好到这个程度实在让人心惊,可若不是父女之情,这……
一想到这样的情况,杜姨娘和林姨娘同时对视了一眼,平日里针锋相对的两人竟然难得地达成了某种共识。
“那为父稍后就派人去帮你收拾东西,你先去紫竹院住几日吧。”沐长风一副生怕袭歌反悔的模样,煞是好笑。
“是,但凭父亲安排。”
袭歌难得的顺从,让沐长风很是受用,心里暗自思量,原是自己高看了袭歌,不管怎样,她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娃,还能翻了天不成,只要他态度强硬几分,她还不得乖乖听话。
“那姐姐先谢过袭歌了。”说完,竟朝着袭歌俯身一礼。
袭歌面对着她,自然能看清她脸上那明明白白的挑衅与得意,可是沐长风站在沐月妍的身后,只看到她因为身份而向袭歌卑躬屈膝,心下更是不忍。
袭歌微微一移,竟然错开了身子,并未受了她的礼,嘴角含笑,“不过是将闲云阁借给妍小姐几日,实在不必行此大礼,可别折煞了袭歌。”
沐长风脸上闪过满意,果然是沐府长养的女儿,这簪缨世家的嫡女风范与气度,却是十足十的,这一点上,月妍确实不及袭歌,想到这儿,他心中更有些愧疚,若非他这么多年不闻不问,月妍也不会养在那小门小户了,生生错过这教养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