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去二人归,午阳在殿门口迎回他们却不见朔月。
“时辰还早。为何匆匆而归?”
“被认出来,没能藏住身份。”姜遥道。
“此乃常事,你们在人群中太显眼了。但是朔月呢?”
提到他石矶子一些耐心也无:“不知!”
姜遥瞅了寂静无声的厢房一眼,也淡淡地道:“不知。”
待到万籁无声的子夜,午阳推开了厢房的大门,只见床铺整齐,衣物叠放在案上,干净得好似没人住过一样。案上用一方砚台压着一张小笺,上面写着——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俟候来日,定当相报。
姜遥跟在午阳的身后,见了她手中的留字,心中了然,说:“他既已离去,大抵是无需凉什殿的庇护,随他去吧。”
“唉……”午阳悠悠出了一口气,“此人,姑姑甚喜,何以不辞而别!”
“原不过是偶然遇之,他要走要留,全在于己。”
午阳禁不住对姜遥摇摇头,原以为她有了不一样的际遇,谁知,木头还是原来的木头,姜遥还是原来的姜遥。
“你可知什么是缘分,偶然相遇便是缘分的开始。孩子啊,姑姑活到今日,可谓阅尽万物万物,方知晓人活着,当遂本心。人活一世,活到最后,还不是图个自在快乐。若你心欢喜,何不随心而为,有些人有些事,不留不管,便不会再出现。”
姜遥知道午阳说的是什么,午阳是希望她能和正常的女子一样,体会一次男女之情吧。朔月这个妖吧,她欣赏,但是欣赏和喜欢不能混为一谈。
午阳顿觉此人无可救药:“没有谁初见时便情深的,常常都是先欣赏,后喜欢,日积月累方为爱,从一开始便能入心,已然不易,若是能碰见,那便是缘分。”
何况以姜遥如今之状况,无需攀附他人,可谓茕茕孑立,孑然一身,若是能遇上心上人,管他是人是妖呢!
不曾想午阳的想法竟比她还要奔放许多,但谨小慎微这么多年,对人对事实在莽撞不起来。更何况天长日久,什么人没见过,对朔月实在谈不上动心。
“罢了、罢了,姑姑也只是随口说说,待来日真有良人出现,你可不要错过啊!”
姜遥敷衍地点着头:“我知。”
她心中想过来日,有自在如风,有花开锦绣,就是没有想过与一男子锦瑟和鸣。
午阳无奈,看着天色已晚叫她回去休息。
石矶子在云幕阁的偏房已经睡熟,姜遥路过的时候在门口能听见他均匀的鼾声。
孩子真好啊,无忧无虑。
原本她也是如往常一般在莲花台上打坐,但是心不能静,可能去了一趟岭东,有所想念。干脆不继续打坐了,躺在许久没展铺盖的玉床上,不知不觉闭上双眼,打了个盹。
梦中有父母慈祥的笑脸,还有那个精力充沛的小妹脆生生地叫她姐姐。梦很美,她便贪睡多眯了会眼睛。
静谧的空气中流淌着似有似无的沉香,此物助眠,难免不让人睡得更沉了几分。
主卧的门被悄悄推开,来人十分小心,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许久才走近,看见熟睡中的美人。此人醒着的时候总有一番淡然的做派,对谁都不冷不热,小辈见她难免心生畏惧,熟识的人都道她温和恭谨,往常对他也关怀备至。
但是他清楚的明白这样的平和,实在是因为感情的疏离造成的。她就像守望塔上的一盏孤灯,没人能真正走到她的身边,走进她的心里。
他看得出神,一时呆立在她床边,也不知站了多久。
发丝整整齐齐拢在玉枕上,双手端端正正放在锦被上,睡着的姿态与她的长相一般的一丝不苟。
很久没有这么仔细认真地看她,离她最近的时候是她受伤昏迷的那一个月,全无血色,时刻在生死边缘徘徊。那时的她不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神仙,只是个脆弱无助的病人。那一月他每日都盼望她能醒来,哪怕动一动手指,转一转眼珠子都好,而不是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地躺着。
他向来知道她生得极美,那种美和旁的仙女一比差别极大。可以说美得无懈可击,无论哪一处都生的恰到好处,完美端正,使得旁人在她面前多少对比出点缺陷来。
他必须得承认他喜欢这个人也喜欢死了这张脸。
自古多少美人如玉,倾城红颜,都不及她。
这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偏见,但此人貌美是不争的事实。
姜遥梦了两场,就隐隐地感到不对劲,修炼者的警惕心很强,有个轻微的风吹草动就会有所察觉。但是今晚她睡得过熟,竟让人在她床前站了许久。
她已经醒了,鼻尖上闻到清晰的沉香,床边那人的气息传将过来,熟悉得很。她恍然,这熟悉的气息是石矶子啊!
他此刻不应该在隔壁偏房安睡吗?
姜遥眉梢轻蹙,这才不紧不慢地张开了双眼,却看见一个男子,眉眼间如水如波,异常俊秀。见她醒来,慌乱不已,逃也似的跑出卧室大门。
姜遥惊得后脊背发凉,凉什殿有人闯入,而她竟毫无察觉?
“站住!”
追着那人奔到了长廊,却见拐弯处石矶子揉着眼睛懵懂地走着。
“怎么了,姜遥?你叫我吗?”
四周并未有旁人,只有这个没有睡新鲜的小孩。
“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我溺急啊,憋醒的。”
姜遥环顾四周,确实没有可疑的人,又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他。
“既然急,你去吧。”
“哦。”他答应一声便朝着长廊往北走。
姜遥好心提醒他:“走错方向了君屹,走反了。”
见他脚上急停,差点将自己拐倒,急急转身,复又朝南走,有丝尴尬和不自在:“我睡迷糊了还以为在厢房呢。”
去花园一看两小妖精睡得昏天暗地,哪里有一丝毫警惕。
她看向石矶子走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