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遥僵着一张脸被锦绣拉去了地府。众鬼差一见她顿时悄无声息,连呼吸都是静悄悄的。
这种感觉很耐人寻味,知道旁人都在议论她,但是非不在跟前议论,背着人的时候,悄悄摸摸地议论。让人又恼火又无力。
锦绣不是当事者不知道当事者的尴尬,一路将她拉到了奈何桥边。
桥边一持扇公子,甚为眼熟,不是琴音又是谁呢。
他来看八卦,八卦自己上门了,真是孽缘。
他笑道:“师妹,真不凑巧啊,你是不是来证实谣传的,便如我一样?不用费力了,为兄已经替你看过了,确实属实。”
锦绣应和道:“看吧,我怎么会骗你,此事千真万确。”
姜遥竟无暇与他嬉笑,挤到他身旁,果见那块破石头上流光溢彩几个大字—慧智之女,战神之子,姜遥和仇君屹。
“简直无稽之谈。”她看后为此下了这个结论。
“这是天命石,从不会乱点鸳鸯谱,啧啧,想不到师妹的情缘还真是出人意料。真可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琴音想着自己之前做的蠢事,不免感慨。果真天意弄人!
姜遥看着唏嘘感叹的琴音,心中不禁生出怀疑:“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琴音摇头:“不是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若想知道内情,可不该找我问。”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该是谁的孽障就找谁去,他只负责看热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必然其中是有内情的,姜遥料想琴音必然知道些什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现在着急的不是去问前因后果,而是在想怎么将三生石上的这几个字给抹了。
心随意动,手中聚力,一掌就向那块破石头劈了过去。
锦绣和琴音同时变了脸色,将她拦住,连声说:“使不得,使不得。”
但掌风已至,石头金光一闪,又将那一掌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琴音堪堪躲过,锦绣躲闪不及被这一掌掀去了老大远。
她气得叉腰喊道:“姜遥,你差不多得了,别跟个石头过不去。”
姜遥又持起右手时,黑白无常和孟婆,外加几个守桥的鬼差齐齐拦在石头前面。
孟婆道:“大仙手下留情,这是咱们饭碗,你可不能将它给砸了!”
琴音在一旁起哄:“让她砸,我倒想看看她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这种富有天地灵气的东西要是让她给砸了,怕是要遭天谴。
姜遥见这阵仗,也不砸了,将手放下,说:“砸是不砸了,我问你,有什么方法可以将这孽缘消了?”
孟婆为难道:“大仙在仙界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所谓天命难违,强自违逆天意必遭天罚,都是因果轮回,强求不得。”
锦绣拂了拂乱发,回头劝道:“事已至此,你就听从天命,你我在九天之上见过多少逆天改命的,无不是付出惨痛的代价。何况你这也不是噩运,只是有些许荒诞离奇而已,把心横一横,将就着接受吧。”
“也不至于要和三生石过不去,只不过是段姻缘,一个男人而已,搁谁那还不是一个样,师妹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了。”
这种风流韵事,总是看的人有滋有味,局中人心急火燎,如坐针毡。
她和琴音不一样,不是一个在风月场上混惯了的人,不能拿这种事情当日常事务,轻描淡写的掠过。但好歹她这样一个备尝艰苦的仙人,再荒唐的事情,也能在最初的微小失控之后,又很快的冷静下来。
天命这回事,虽然不好违逆,但是天命不一定都是对的。在千目山上没学会别的本事,凡事熟视无睹,这一项本事,她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雪山僻静,流言蜚语到不了,闲言碎语落不到耳朵里,就能继续清净。
凡事都有轮回,时间长了,也就没人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上,再多的荒谬、悲哀、欢乐、苦痛都躲不过光阴如梭,最终都掩埋在时光洪流里。斗转星移桑田沧海。
于是在方才一瞬间的暴走之后,这个女神仙飞快的冷静了下来。
她柔顺了眉目,再平常不过地说:“兴许老天爷也想与我开个玩笑。你们别慌,我不动手,想想为这点小事遭天谴,也不至于。”
锦绣见她冷静下来,不禁问道:“怎么,接受这段姻缘了?”
琴音眉梢抖动心中暗想,倒教她捡了个便宜。
姜遥却摇头说:“不接受也不违逆,拖到我死的那天,任是怎么样的天命,能与我何干呢?”
锦绣秀眉拢起:“哎呀,你没事别说死不死的,往后修为更高时,可与天地同寿,怎么能死得了。”
琴音笑道:“师妹与其这样逃避,不如就顺从了天意,说不定另有所获。”
“绝无可能。”姜遥信誓旦旦地说道。
姑且不论仇君屹是否真没死,如若真是凉什殿的君屹,此生当多了亲人,别的就算了,反正于仙侣那一道,她不需要。
鬼差见她终于下了奈何桥,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谁都知道此女烈性,冲动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事情吧,就如同沿海的台风一个样,风眼那一处,又平静又安宁,仿佛是静好的岁月。任是外面有风有雨,凉什殿依旧还是平静的。
众仙自然是对水神又佩服了几分,都说女人是感情用事的主,这一位,于公于私都冷静得叫人无话可说。
但这凉什殿的气氛平静得有些诡异。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每个人都三缄其口。
霏霏和雰雰的私语便更加的小心翼翼。
“上次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君屹拒绝我们的那一次。”
“当然记得,要不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换成别的男子拒绝我,我可会发飙。”
“当时他怎么说来的,说他心有所属是不是?”
“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心中所属的竟是……里面的……”
“嘘……我可没说,那是你说的。”
“不是吧……不会吧……”
抛却了私人情分客观地看这件事情,实在是让人哑口无言。水神太强,君屹怎么看还是毛头小子,全方面被姜遥碾压。
这样的女神当她的信徒就好,当她的仙侣,实在是……
她们正在悄悄地说着,午阳无言地凑近,亦小声道:“你们与我一起说说。”
霏霏:“什么我们啥也没说。”
雰雰附和:“对对。”
“欺我年纪大好骗是不是,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这个事情……连我也觉得荒谬。”
“是吧是吧,姑姑,不是我说,是不是有什么差错,也许世上真的有叫仇君屹的人,只是不知道在何处而已。我们可以去找一找。”霏霏道。
“我也曾想过这样的可能,但是金锋那一战,众仙亲见,妤羲是殁了,彻彻底底的。仇君屹若真能在世上存活,只能将他的魂魄养着,借天地之力复生。那石玉,岂非就是为此所用。”
“那按照姑姑的意思,君屹真的是战神的儿子?”雰雰问。
“真真假假,我也不敢妄言,此事真教人无话可说。”
将所有的事情集合在一起,确实能解释得通。真相就在眼前,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只是没有人去捅破。
作为此事件的最大当事者,君屹,虽然也是沉稳着闭口不言,但是他的内心无比煎熬。
仿佛心中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恋,如今堂而皇之的挂在三生石上,弄得人尽皆知。
他一度怀疑琴音是谣言始端,但后来也想明白了,琴音没有那么多空闲。因为这些道行高的神仙都是一贯的高高在上,淡看是非恩怨,心性都是极高的。
就比如姜遥,她就算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自始至终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淡定,仿佛旁人讲的不是她的事故,而她只是个旁观者。
如今仙界已经在谣传他三番五次被魔气浸染,而失去神志的事情。
除了罗杀,他也成了凉什殿的不安定因素,怕是要不了多久,天庭会有所决断。凉什殿,他怕是呆不长了。
至于天界会如何决定他的去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近日凉什殿晴了些许天,星月交辉,仿如伸手可触。
这千万年看着这一片星空,竟从未有如今日这般好看。
天地间有那么多的美景,倒只有这一方星空才叫人挂念。